本帖最后由 老党 于 2015-5-28 20:12 编辑
童年故乡的柿树园
清晨下楼,发现后楼一棵小树上挂着十多个桔黄色的小灯笼,煞是抢眼喜人,原来是一个个金灿灿诱人的柿子。心于是便一下飞跃起来,飞回到童年故乡的那片柿树园。 我的故乡在巢湖北岸,幼年时我曾在故乡外婆家滞留过一年半岁月。外婆家的后院很大,种有六七棵对当时的我来说是抱不过来的大树,我能常常顺着树的大丫爬上去,等外婆从田间劳作后回来。记得那树的叶子是椭圆形的,树冠很大很密,浓阴遮天避日。有时我藏在绿叶间,故意让外婆在树下团团转地找,我却在树叶间哧哧地笑。其实外婆早就知道我在树上,但她每次总要在树下转上两圈,并大声地呼唤,然后才笑着把我从树丫上抱下来,故作嗔怪地地嘟囔着:“这小东西,你藏哪去了,把外婆找累死了”。那是那段岁月中我最大的快乐。 我对树不如表哥表弟他们那样能叫出名子,然而我天天攀爬的树却从枝叶间结出了许多小青果,并且在一天天的长大。一日当外婆牵着我的手站在园子里时,我便好奇地用手指着那些青果问道:“外婆,那是什么呀?”外婆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笑道:“噢,那是柿子。”我问:“柿子干什么用的?”外婆说:“吃的呀。”于是我记住了它是吃的。第二天当大人们下地后,我摘了一个,一口咬下去,那种涩苦麻的味道,后悔的当时我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和嘴唇一起用刀割下扔掉。待外婆回来后,我便直言不讳地说:“外婆,那柿子不能吃。”这一说差点没把外婆笑岔了气,外婆抹着笑泪说“小傻瓜,柿子还没熟呢哪能吃呀!”我一脸茫然。 几天后,外婆牵着我的手,从园中树上摘了一个最大的青柿子,挺神密地把我领到离园不远处的水田边,然后把青柿子埋到浠泥里,悄声告诉我:“对谁都别说啊!”,我知道外婆指的是表哥表弟们,我点了点头。第二天外婆带我如期去水田边扒出了那个柿子,外皮仍然是青色的,外婆将它清洗干净后递给我,我却犹豫着,外婆似乎看出了我的担心,笑着说:“吃吧。”我这才小心谨慎地用牙试探性地咬了一小口,再用舌尖舔了舔,咦!怎么一点也不苦涩了,而且脆脆的,甜甜的,我笑了,外婆也笑了。 两天后的早晨,舅舅和表哥把树上的大青柿子捡大的选摘下来,外婆将它们一个一个码放在一个口小肚大的坛子里,灌满开水,滴两滴烧酒,最后封紧坛口,只隔了一夜,第二天表哥即挑到集市上去出售,外婆说,这叫抢早市,能卖个好价钱。在表哥的筐里外婆摸出一个大柿子随手塞给我,皮依然是青的,咬到嘴里,依然清脆,但多了一份香气。 又过了几天,外婆用胸前的围裙包着十几个柿子,将它们放在一个竹簸箕里面,用灶堂里的草木灰将它们捂严实,再在上面盖一层从山上割回的茅草,大约一个星期以后,外婆小心翼翼地从草木灰中将柿子一一捡出,这时的柿子已经通体橘红,鼓涨透明的可以看见内核了,软软的。外婆将其中一个柿子洗净后揭去一小块皮,让我用嘴对着破口吸,顿时一股甜而凉的液体流进嘴里,滑进胃里,凉爽瞬间传遍全身。这是村里那些没牙的老太太们常用的方法,但外婆一个也没舍得吃,全进了我的小皮囊。 在故乡的一年多时间里,外婆还教会我一些做人的浅显道理。记的有一次表哥骑着牛,路过柿子园时,顺手偷摘了两个碰头的柿子揣怀里了,他以为外婆不知道,其实外婆和我都看到了。外婆告戒我:“别学你表哥,本份的人走到人家瓜田边,鞋袢松了都不弯腰去系。走到果树下,冒子被风吹歪了,都不会举手去扶。你表哥倒好,唉!”外婆边说边摇头。我问:“为什么呀?”外婆说:“免得人家说闲话呗”。后来我在《乐府诗集·相和歌辞七·君子行》中终于找到了这句话的出处,原文为“君子防末然,不处嫌疑间,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外婆不识字,但道理讲得浅显明了。 秋去冬来,当柿树叶子落尽后,爸爸也快来接我回白湖了。一天,外婆牵着我的手,将我领到园内西南角的一棵大柿子树跟前,告诉我说:“你是在外婆家出生的,你的衣包(胎盘)就埋在这棵柿子树的根下。”然后缓缓地抬起头,看着南方喃喃地说“记住,孩子,这儿就是你的根。” 离开故乡,离开那片柿树园,一晃四十多年过去了,听说老家的那片柿园依旧,柿树尤在,只是外婆早在我小学尚未毕业时就已故世。 我很怀念故乡,很怀念那片柿树园,很怀念和外婆相处的短暂岁月。
来源: 童年故乡的柿树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