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见过的一条河

千里月

      我曾经多次访仙王屋山，遗憾的是来去匆匆，没有机会去拜谒王屋山下的济渎庙。古时天子祭祀五岳四渎，其中的四渎指的是四条独流入海的四条大河，即南渎长江、西渎黄河、东渎淮河、北渎济水。如今长江、黄河、淮河依旧奔流，只有济水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被人遗忘，但是祭祀济水之神的济渎庙还在。今年盛夏的一天，我专门去拜谒了一次济渎庙，读了读济水。
      王屋山太乙池的水从地下潜流至东南边的平原作泉涌出，就是济水之源。济水的源头有两个，东源小北海和西源龙潭，济渎庙就建在济水东源。隋代以前，朝廷都是望祭济水，隋开皇二年，始建济渎庙，距今已有一千余年的历史了。它坐北朝南，分为四部分，前为济渎庙，后为北海祠，东为御香院，西为天庆宫。在中轴线上自南向北排列着清源洞府门、清源门、渊德门、寝宫、临渊门、龙亭、龙池、灵渊阁，痛惜的是渊德门北边的祭祀济水神的主殿渊德大殿在清同治年间被西捻军张宗禹部焚毁，北海祠的主殿也已不存。西侧纵轴线上排列着御香殿、接官楼，是接待朝廷祭祀钦差的地方。东侧纵轴线上和西侧相对，排列着玉皇殿和长生阁，是祭祀玉皇大帝和祈求长生的场所。玉皇殿、长生阁再往北，是小北海。小北海是一个方形的大池，波光粼粼，亭阁映柳，据说池底有泉眼名海眼，与北海想通。小北海是济水的东源，从唐代李颀“济水出王屋、其源来不穷，伏泉数眼沸，平地流清通”的诗中可以想见它当年的奇景。
      漫步在济渎庙，满目是苍翠，到处是沧桑。苍翠的是松柏等树木，尤其是那两株古柏，巍然矗立，铁干虬枝，六七人才能合抱，据说它们已经经历了一千八百年的风雨。站在树下，我看树，树看我，不禁慨古柏之常青，叹人生之一瞬！古是济渎庙的幽意，肃穆是它的氛围。我徐徐抚摸残存的唐朝围墙和我国仅存的北宋石勾栏，仰望宋、元、明、清所建的山门、殿宇、亭阁，细细识读一通通记载济渎庙和济水旧迹的古碑上的斑驳文字，遥想济渎庙与济水昔时的崇高、辉煌和荣光。
      济渎庙供奉的自然是济水神，但在供奉济水神的地方，同时还建立北海祠祭祀北海神，颇令人疑惑。通过看介绍得知，原来我国古代所称的北海—苏武牧羊的地方，就是是现在的贝加尔湖。唐朝廷鉴于北海远在大漠之北，艰于祭祀，因此于贞元年间又增建了北海祠，以望祭北海神。济水神自唐代起，历代帝王屡加封赠。唐玄宗封为清源公，宋徽宗封为清源忠护王，元仁宗封为清源善济王，明太祖诏正历代名号，改封为北渎大济之神，清雍正皇帝封为北渎永惠大济之神，可见它地位之崇高。至于北海神的神名，宋徽宗封为北广泽王。“水利是农业的命脉”，对于以农业立国的古代中国来说，祈求江河湖海水神的护佑自是国家的大事。祭祀济水神，“为政者，有谨而不殆。”从汉至清，凡是国家遇到大事，诸如战争、政权更迭，都要向济水神祭告。明清两代，济水祭祀犹盛。明代自朱洪武至崇祯十七帝，都派钦差来济渎庙致祭。清代康熙皇帝，在自己六十大寿时、平定准葛尔和漠北叛乱后都向济渎神祭告。康熙御书“沇济灵源”、雍正亲书“流清普惠”匾，颁挂济渎庙渊德大殿。国家祭祀，民间祭祀，直到今天当地百姓还在隆重祭祀。
      济水是一条青龙，神秘莫测。它从河南省济源市王屋山主峰天坛山的太乙池出发，向东南潜流七十余里，到济渎和龙潭地面涌出汇成济水；又向东南第二次潜流地下，穿越黄河而不浑，在荥阳再次神奇浮出地面；济水流经原阳时，南济第三次伏行至山东定陶，与北济汇合形成巨野泽，继续向东北流如渤海。济水三隐三现，神秘莫测，千回百折，独流入海。济水，神奇的水，坚强的河！
      济水，文华的水。它养育了夏代的首都原城，今天的济源、济南、济宁、济阳都是它的子孙。它养育了韩愈、李商隐，它风华了中华几千年的诗词文章。清，是济水的品格，人们把它叫作清济；品德高洁的士人以它作比，号称清流。白居易的《题济水》诗颂道：“自今称一字，高洁与谁求。惟独是清济，万古同悠悠。” 济水不仅以它的不同流合污而令人称道，同时还以它利物为心而从不为害而被人们所崇敬。宋代诗人文彦博在《题济渎》诗中歌道：“导沇灵源祀典尊，湛然凝碧浸云根。远朝沧海殊无碍，横贯黄河自不浑。一派平流滋稼穑，四时精享荐萍蘩。未尝轻作波涛险，惟有沾濡反物恩。”无名氏的诗表达了人们对济水的深深敬爱和惜怜：“济水清且涟，利涉平於掌。到来沃我心，悠然餐瀣沆。何为矜奇节，故酌贪泉爽。”
      太阳西斜，济渎庙静静地立在济水之源，而古老的济水却消失在苍茫的大地上。济水虽然不可再见，但它三隐三现的传奇，一往无前、百折不回朝沧海的精神，穿黄河而不浊的情操，利物而无害的惠德，将永远被人们所仰慕、颂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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