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重立祖碑记

侯诗杰

                                                        冬至重立祖碑记
       冬至日，按我们这里的民风乡俗，是可以与清明节一样上坟祭祀的。甚至比清明还增多了一项活动，那就是从这一天起，极阴渐渐还阳的关口，能够动土迁坟，筑墓立碑的，而平常的日子，一般是不能轻易惊扰亡灵的。
       于是，印象中，清明前后日，冬至那几天，在老家附近的荒岗上，都要聚拢我们家族中的一行人，给几处坟地烧几串香纸，磕几个响头。而更早的时候，我们是随父辈的脚步，听他们说些祖辈的轶事。其实那时我们只顾得出门玩乐，然后能有分享祭品的机会，往往导致把墓主的身份说混淆，有时连路径也弄错（孩子总是跑在前面）的笑话。等到了我们这代人来完成这项纪念性任务的时候，心态变了，也规矩仔细起来。
       昨天冬至（12月22日），我早早地赶回到老家堂兄弟处，按我们的共同商议，给我们的曾祖坟头重立一块墓碑。曾祖的坟墓是三十多年前从不远的地方迁来的，那时刚刚改革开放，到处建农村集贸市场，领导随手指一块场地，贴几张告示，大家就得遵照执行。记得我有一个懂风水的姑父，来帮忙迁坟，悄悄勘察寻找墓地，用了几天时间，把我们的曾祖父、曾祖母、祖母三棺坟迁至此地，选用了原有的墓碑，当时姑父说，此地风水不错，原有的墓碑尽管有裂痕，但雕刻也好，可以用上。果然，后来我们发现，这块墓碑的裂缝竟然生长出红筋相连，似乎活了。孰料前旧年，岁月久了，可能有农夫耕地给锄头钉齿耙之类紧卯榫，把这块碑拦腰砸断了。
       重新给曾祖立碑，根据上年纪的老人说法，还得依照原碑格式称谓，选冬至这天安放。我们把碑文依旧誊写，断缺的文字从其他碑文里印证，幸而此碑刻字清晰，经历近百年风雨而勾画了了，不能不惊叹前人做事的精细。
       立碑程序由我们兄弟们来完成，大家都恭敬而勤勉。年长的大哥又给晚辈讲述这位曾祖的不平凡来，这也是我们从小就听父辈们说过的故事。我们的曾祖父闯过兵荒马乱（太平天国）而不屈，遭遇无数灾难还崛起。曾经建成令人羡慕的几进房产，后来遭邻居家大火蔓延祸及，化为灰烬。曾祖父再度盖起十二间穿坊斗梁的青砖瓦房，上有骑马墙阻挡风火，下设照壁天井四方圆合，引乡里闾间一时惊叹。绵延百年，直到上世纪六十年代，儿时的我常常在其间跳跃奔突。六九年一场大洪水，冲垮了砖石墙壁，穿坊根基仍屹立不倒，直到叔父们拆除重建家园。
       正是因为这次为曾祖重立墓碑，我们才得以细致梳理了家族的承传关系，了解到他们的名讳，但遗憾的是，从这位十八世祖往上，高祖乃至更久远的先祖，又不得而知了。中国家族文化本来还靠修订家谱来延续，新中国成立后，这些被当做封建思想一扫而清，当代人也有想再继续修谱的，困难已是重重。
       依据曾祖的名讳判断，该是“业”字辈，继有“宏”、“扬”，再到我们“诗”字辈，下承“书”、“泽”、“安”、“长”，尔后，就得靠续修家谱来派定辈分了。未来之事，不得而知。
       山岗避风处，冬日温暖的阳光沐浴着我们。曾祖的墓碑重立了。一挂长长的鞭炮响起来，声音在丘壑间回荡，声响里，包含着祈求先祖们对我们的荫庇，也包含着我们希望永远的国泰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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