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幸福

战鹰 · 发表于 2016-11-5 14:4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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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战鹰于 2015-4-24 20:21 编辑

《冬日的幸福》

文/战鹰

一、

一个人的命运从来不由自己主宰，不管你当初是否接受。我从一名稚气未脱的学生被分配成为一名走南闯北的物探队员，也许在竞争激烈的当今大学生眼里应该算幸运的了。风风雨雨几十年，见识过大海波涛汹涌的浩瀚，见识过青山怪石林立的璀璨，见识过白桦林茫茫雪野的壮观，总觉得还没来得及享受青春，韶华已远，脑海中只有回忆和留恋了。

每次出差回到家里，老婆和孩子总张罗着到哪里看看，那种欣喜和向往难于言表。而我总是推诿：不去不去，花钱买罪受，旅游不过拍几张照片。

自享其乐地倒一杯普洱，慵懒地品尝着那种苦香和岁月的点点；找来一本书，跟随书里的人物故事发展，沉浸在喜怒哀乐里或甜或酸；提笔写写心得和日记，悠然留住那份难得的恬淡和清闲，谁说一切美好都是过往云烟？

人们习惯在冬天里写朔风、写寒雪、写腊梅、写青松，不知道纷纷扰扰的喧嚣中他们是否理解：冬日的幸福是什么。

二、

1987年。记得是刚刚工作的第一年，我服从分配来到了位于河西走廊的腾格里沙漠，也是我国第四大沙漠。坐在吉普车里从河北出发一路向西，经山西、陕西，绕甘肃、宁夏至内蒙阿拉善左旗，一路尽是山川，怎不见小学课本上地大物博，景色壮观？萧瑟秋风中的大地更是沟壑纵横、一片荒芜。

腊月的一天，最后一条测线接近尾声，我们坚持放完最后一炮，结束了本季施工生产。已是子夜时分，几天前备用的饼干、方便面吃完了，偏偏这天晚上饭车迷路了，派出去迎接的车也没回来，当时还没有GPS导航系统，队长、操作员、解释员还有两个查线工只好坐在一台车里从工地往营地赶。由于连续数日的野外作业加上饥饿、疲劳感，我们在颠簸的车里陷入了梦乡。沙漠路布满来回穿梭的车辙，不一会儿司机就迷路了，就这么来回绕啊找啊，不知不觉走了两个多小时，这时解释员勉强挣开困顿的双眼说：“这样走咱们还不走到天亮啊，停下来找一找北斗星，一直朝一个方向走肯定能出去。”

又走了两个多小时，已是早晨四点多了，我们终于胡乱穿插来到一条较为宽阔的布满石子的土路上，司机说：“我累了，不想跑了。”这时远处闪烁着灯光，渐渐传来马达的轰鸣声。

“一定要拦截下来，看看有没有吃的。”队长发话了，我们五个人一字排开站在马路中央，不一会儿过来一辆大货车，司机有些胆怯地跳下来，问我们发生了什么。我们询问司机有没有吃的，司机赶紧爬上车翻出一个大西瓜和一个干瘪的囊来，我们激动地感谢师傅。不由分说大家把西瓜和囊狼吞虎咽分着吃了。

寒风中西瓜虽然冰凉但分外甘甜。干裂的囊就着西瓜汁送进嘴里发出咯吱声。

冬日的幸福是什么？是饥饿的寒夜里那个甘甜的大西瓜和囊。

三、

2010年。那是我奔赴海外的第一个过渡带项目，喀麦隆巴卡西半岛分支的一片碧蓝海域。

下午两点，大潮开始上涨，偏偏这时刮起了十级大风，当地雇员只好乘皮划艇返回营地。由于其中一名挂机操作手经验不足，在迎着风浪冲击时，风浪把皮划艇打翻了，船上六个人一起掉入河中。虽然大家都穿着救生衣，可是海面上却只见五个人头。

“肯定扣在皮划艇里了，快救人！”操作手喊道。

几个雇员顾不上刺骨的寒风打在浇湿的衣服上，奋力拉扯着快艇，借着风势终于把快艇正了过来，这时只看到里面的人喘着粗气说道：“快憋死我了。”同行的快艇也赶了过来，把他们救上来。

营地厨师很早就得到了消息，听说落水的雇员饿了想吃热乎的，早早就炖好了一锅鲜鱼汤。

几个人换了衣服围拢着坐在一起，嘶嘶地喝着热汤，一个劲地夸奖说：鱼汤是这辈子最好喝的汤。没有人再谈起掉入海里的不快和紧张，摇曳的灯光伴着缭绕的雾气照在这群朴实而又憨厚的年轻人身上。

冬日的幸福是什么？是三五哥儿们围坐一起共同分享的那一锅热乎乎的鲜鱼汤。

四、

2007年元旦。俄罗斯秋明油田通往工区的一个支持点上。

距离工区100公里生长着茂密的原始森林，森林下面是三米厚的苔藓，苔藓上覆盖着冰层，冰层上是厚厚的积雪。积雪覆盖的冰层里不时有地热喷泉涌出，稍不留神就会掉进热泉涌动的溪流了。

在这百多公里的森林路上，由于大钻井位很多，要经过几个路口，没有经验的司机绝对不敢跑这条路，经常听说司机因迷路冻死在路上的故事。

由于人员倒休加上一些配件急需补充，我们临时决定派车进工区。一直跑这条路的司机病了，我把当地司机组长叫来，他在营地建设初期往返过几次。一个很老实的鞑靼人，快50岁的人了，长得有点干瘦，满头白发。听说我的意思，他说没问题，并称连夜返回，不过他需要一瓶白酒。

我说喝酒危险，先放我这，回来给你。

他说天气太冷，喝酒御寒，少喝一点，剩下的回来再喝。我掰着瓶子让他小饮了一口。他回去换了厚厚的棉衣，拿起卫星电话，带着人和配件走了。车走过，白毛风卷着雪花飞舞，看不到远处任何风景。那夜的温度是零下50度。

第二天早晨还在梦中，只听车笛声响。我知道他回来了，赶紧起床。只见他厚厚的棉帽子上、眼眉上结满白霜，嘴里吐着哈气，双手不停地来回撮着。

“圆满完成任务，给我酒喝。”

我心里一阵酸痛，拿起那瓶剩下的酒给他，只见他打开来咚咚喝了起来，哼着俄罗斯民间小调走了。

冬日的幸福是什么？是为司机挡风御寒并支撑他走下去的那瓶伏特加。

五、

尽管故事发生若干年了，有些过往却历历在目。坐在冬日的阳光里，回忆过去的美好时光，虽然艰苦但很享受。感恩的季节我们更加珍惜这幸福，得来何其不易。如果你怀着一颗感恩的心，你会觉得幸福其实很简单：幸福是一份牵挂，幸福是一份担当；幸福是一个问候，幸福是一种感觉；幸福是一份信任，幸福是一个帮助。幸福就在我们身边的生活里。

注：本篇刊发在吉林文史出版社【春华秋实】作品集，本月底发行。战鹰与人合著。

来源: 冬日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