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立青 于 2016-11-22 22:10 编辑
【原创】风雨校园(上集连载12-2) 立 青 十二 红砖大讨论初定音 放寒假独送思梅返家(12-2) 考完现代汉语大事完毕,学校开始放寒假。几天来,同学们的心都散了,大家都忙着收拾东西,整理行李,买车票回家。苗立人已经与丁思梅约好明天送她去火车站回丹佳市。看到同学们忙活着回家,苗立人也心不守舍,帮助同学们收拾,能插手的尽力去插手。郝翔宇,白云飞一早就跑到十六栋那面去帮助女同学捆行李,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同学们都走了一大半,剩下几个没走的,明天上午也都走了。到了晚上,十三栋228寝室只剩下苗立人,白云飞两人,他们两人家都在本市。晚上睡觉时,把灯关闭以后,苗立人向白云飞问道:“诗人,你什么时候回去?”白云飞爽快地回答:“明天上午送李晓红,顺路就回去了。今天我和郝翔宇到十六栋楼,帮助她们打行李,李晓红说她的行李多,让郝翔于明天送送她。郝翔宇让我去送,因为他是今天下午三点的火车,我就捡了这么一个差事。”苗立人笑了,说:“行,送送挺好。她当初就该找你,听说她和郝翔宇一起买的火车票,应该是知道的。”白云飞说:“是吗?不知道,送送也没啥。你什么时候走?”苗立人本想告诉他,和他一样,明天下午送完丁思梅就回去,他转念一想觉得还是不说好,便说:“我明天上午收拾一下,下午就走。”白云飞听了说:“那你明天顺路送一下丁思梅么,她说明天下午走,她拿的东西也不少。”苗立人故作不知地说:“是吗?那她怎么没有找我?”白云飞说:“不好意思吧,你主动帮她有什么不好?她们宿舍的都走了,只剩下她和李晓红了。”苗立人顺从地说:“行,明天我送一下她。诗人,我看李晓红对你挺好的,你对她也行,你俩很合得来的吗?”白云飞笑了说:“是吗?我怎么没感觉?我看你与丁思梅倒挺合得来。”苗立人笑了说:“我说你,你倒跟我开起玩笑。今天没别人,就咱俩我才说的。真的,不知你对她怎样,我看她倒是很喜欢和你在一起的。”白云飞说:“你咋知道的?”苗立人说:“她当然不会对我说,我看出来的。”白云飞说:“行了,我都没感觉,你就看出来了?这也不是看的事,上大学的女孩子,有几个不开朗大方的?能从外表看出来吗?”苗立人说:“那咋不能?只是你太麻木,感觉不出来。不信,你有意接近她看看,我说的保准对。”白云飞说:“得了,大苗。到时‘笑渐不闻声渐渺,多情反被无情脑’,给我一个难堪,你好看笑话。她这个人风风火火的,不是做不出来的。”苗立人说:“诗人,你这样想是不对的,你不要爱面子而坐失良机。大学里没有几个女生,待到无花空折枝的时候,你可别后悔?”白云飞说:“后悔?这不是后悔的事。该是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费尽心机也枉然。心里有你,别人是抢不走的,抢走的心里就没有你。”苗立人听白云飞这样说,觉得有道理,说:“你说的也是,爱情应该是感情的专一,理想的一致,心灵的融合。是应该经得起时间和境遇的考验。不是这样,谈不上爱情,至多是兽性的欲望。”白云飞说:“你说得对,我就是这样想,爱情是纯洁的,真诚的,高尚的,来不得半点虚假和伪情。爱情是发自内心的志愿,热烈的渴望,来不得半点勉强。我的爱情应该是这样的,我期盼这样的爱情。”苗立人说:“如果你与李晓红真能相爱,能是这样的爱情吗?”白云飞说:“不知道,所以谈不上有爱,只是你的胡猜乱想。”此时苗立人正想着他与丁思梅的关系,说:“咱们班这几个女同学,谁能象我们说的这样呢?”白云飞说:“那谁知道?这是两个人的事情,不是单方面的。光你有,对方没有或对方有,你没有都不成。目前我看到的,大都是婚姻,都在完成人生旅途中的一项任务。其中爱情也是有的,但是真正的的爱情,很难见到。”苗立人说:“你的所谓真正的爱情,是一种空想,现实中不存在的乌托邦。”白云飞说:“不对,起码我们应该这样努力,这样去做。”苗立人说:“也对,既然是一种理想,是一种美好的渴望,就应该付诸行动,努力去实现。”白云飞说:“对,理想的意义就在于此。只要我坚持去努力,发扬持之以恒的毅力,目标始终如一就有可能实现理想。现实中持之以恒的努力,最终实现理想的人,是举不胜举的。在爱情上,也是有的,例如居里夫妇,马克思与燕妮的爱情,都是值得肯定的。只要我们努力,就有可能实现理想。”苗立人说:“你说得好,我信服,我相信。人生是美好的,前途是美好的,爱情是美好的,生活是美好的。”白云飞说:“不,不是你说得那样,美好只是在你我的心中,不是现实。现实是混沌不清的,令人压抑和窒息。我现在的心情,比在高中接受批判时还坏,让我说不得,动弹不得。终日如履薄冰,说不上什么时候脚下的薄冰断裂,冰冷的水把我淹没。”苗立人有所感悟地说:“我有同感,总感到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在向你压来,让你惶恐不安。为了躲避这无形的压力,你要 提防,不然就很危险。”白云飞说:“你还好,还能感到人生是美好的,至少说明还有希望,有期盼。”苗立人说:“如果连这点起码的希望和期盼都没有,那还能活吗?还有必要生存下去吗?”白云飞说:“那也未必,虽然失去了希望和期盼,但我想抗争,想看到抗争的结局,这可能也是一种希望。”苗立人笑了,屋里一片黑暗,白云飞是看不到苗立人的微笑。苗立人说:“你觉得你抗争会有好的结局吗?在这一点上我和你就有区别,我可以和周杰他们抗争,但不该抗争,不能抗争的时候,我就会停止。我不会象你那样坚持自己的思想,按你的思想继续去寻找是非,抗争下去。我觉得这样下去会很危险,不会有好的结果。”白云飞笑了,苗立人也是看不到他的笑,只听到:“你以为你这样就会有好结果吗?周杰他们会放过你吗?说白了吧,你感到的那种无形的压力,就是来自周杰这类人和支持他们的人,这一点你心中是清楚的。本质上你我都是一样的,至多是五十步和百步的区别。你现在感到压抑,委曲求全,你感到危险,觉得他们在整你。你想和他们抗争,这是很难的。”苗立人说:“事物总有个是非曲直,像周杰他们这样心地丑恶的人,能让他畅行无阻吗?”白云飞说:“多行不义必自毙,周杰这小人多年来在山沟里养成的唯我独尊,专横霸道坏习气,到了大学一点都不收敛,大家自然看不惯。前一阵子,石磊半夜有病上医院,班长李凯不去,周杰自不量力,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表现触犯众怒。他这样下去,就是你不抗争,也要不打自倒。所以干倒周杰不难,但是你要干倒李凯,周杰他们所代表的思想,他们所代表的势力,那是难上加难。李凯,周杰他们涉世经验,处世哲学,你我都是望尘莫及的。”苗立人对白云飞的这番议论,打心眼里佩服,说:“你分析得不错,我信。不过对社会的一些事情,一些人际关系,我们不是看不出来,其中一些奥秘有的也是略知一二。只是我们看不惯,我们的心地品质也不容许那样做。将来无论是从政,还是搞学问,我就希望凭自己的能力,决不搞阴谋诡计,阿谀奉承那一套。自己的能力有多大,就用多大,超出自己能力之外的不问也不想。就这点可怜的希望,他们都容不下,连立锥之地都不给。”只听白云飞长叹一口气说:“你的要求不高,我就更可怜了。我根本就不想从政,我一心放在文学上,只想在专业知识方面尽到自己的力量,他们不也是一样地不容吗?陆一凡不也是一样,他潜心去做学问,研究马列主义理论,跟本不去过问政治,也不是没有立锥之地。”苗立人说:“是的,陆一凡曾跟我谈过多次,认为大学就是学习的地方。一心学习知识,追求真理。他把苏东坡的‘无官一身轻,有子万事足’改为‘无官一身轻,有知万事足’作为自己的座右铭。一心做学问,从不过问其他的事情。结果让周杰搞得寸步难行。”白云飞说:“一介书生不通世故,不懂社会的险恶,和你我一样的发呆,怎么能有好下场?”苗立人说:“和我们还不一样。他胆小怕事,不轻易发表意见。”白云飞说:“没用,越怕越出事,他做梦也想不到因为背诵王安石的诗而受到批评作检查。”苗立人听到这里问道:“真是难办,这样下去就没有我们的活路了?”白云飞说:“活路怎么会没有呢?只要你和他们同流合污,路宽着呢?你比我强多了,你虽然不能与他们同流合污,但你毕竟知道深浅,知道进退,终究会给你一席之地的,我就比较麻烦了。”苗立人听到这里,不觉地笑出声来,说:“诗人啊,你也别把自己说得那么可怜?我知道深浅,知道进退,那是凭我的感知。可能是由于我是工人家庭出身,对党对毛主席正象人们常说的,有一种朴素的阶级感情。我和你也说过多次,不听党和毛主席的,那听谁的?你也会的,你会变的。现在报纸,电台不常说要把全国办成一座毛泽东思想大学校吗?这所大学校就是一座大冶炼炉,咱们就象矿石一样全部投入这座大冶炼炉里去,先把我们融化成铁水,然后把我们全部浇铸到用毛泽东思想制成的模具中去,等到凉了倒出来的全部都是一样规格,一样大小,一个式样的铸件,不容得你不变。”白云飞说:“大苗,我这是第二次听了你的话,让我感到恐惧,毛骨悚然。”苗立人又大笑起来,说:“是吗?没那么可怕。这是你的不是了。现在人们不都常常在说,我们这些知识分子必须来一次脱胎变骨的改造,不然我们只能是工农兵的服装,知识分子的心。我就盼望能有那么一天,就像曲一明老师在文学概论课堂上说得那样,彻底地融化于工人,农民中去。去体验他们思想,他们的疾苦和他们的生活,然后真心实意地为他们服务,用手中的笔反映他们的火热的生活。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不愧为是当代无产阶级文艺战士。”白云飞说:“可能你说得对吧?后面的话多少带有浪漫色 ,听起来不免有点飘飘然,但愿如此。这个假期,你打算怎样过?”苗立人说:“除了正常的天天坚持背诵诗词外,最大的一件事就是通读毛主席四卷,全国都在学习毛主席著作,我们学中文的不读不行。准备假期里系统,认真地学习一下,边学边记笔记。假期读不完,开学继续,总之这次我一定把毛主席四卷全面认真,仔仔细细读一遍。你呢?”白云飞说:“很好。我想的是假期里要好好理一下这学期思想,究竟问题出在那里?再有意思地翻翻书,学习一下。算了,就说到这里吧,明天吃完早饭,还要去送李晓红。”苗立人听了说:“该睡了,快到十二点了吧?明天你可借机向李晓红多献点殷勤,说不上会感动她的心呢?今天的话扯得太多了,不要说给别人知道。”只听白云飞似睡没睡地说:“你怕我出卖你?信不过吗?”苗立人见他已经有了睡意,再没吱声。 李晓红是上午十点一刻的火车,白云飞吃过早饭,八点多就到了十六栋332女同学的宿舍。李晓红给白云飞开门,看到白云飞两手空空地进来,问道:“你怎么什么也没带?你不说顺路回家吗?”白云飞笑着说:“我是专程来送你的,我要是拿了东西,是我回家,还是送你回家?”李晓红高声高气地说:“我说你别贫好不好?一年才能有几次,好象很大的事似的。”白云飞依然笑着说:“行了,别吵了,小辣椒。该走了,早点到车站心里踏实。”说着,白云飞就去拎放在李晓红床上的两个大的旅行袋,问道:“丁思梅那去了?她不是没走吗?”李晓红说:“她下午的火车。吃过早饭就出去买东西去了,这时候谁不忙?”她边说边穿上棉外衣,戴上围巾,把一个小背包跨到了肩上,说:“走吧,你先走,我来锁门。”白云飞一手拎一个旅行袋走了出去,当李晓红与白云飞下了楼,推开楼的大门时,一股寒风迎面吹了过来。李晓红赶紧把围巾系到头上,戴上手套,然后向白云飞伸过手去,说:“我拎一个吧?”白云飞说:“算了,我要尽职尽责,不然郝翔宇知道了,好像我没尽到责任。”李晓红依然高声高气地说:“你看又来了,我知道郝翔宇是昨天的火车,故意让他送我,看你有什么表示。果不出我所料,你就不吱声。要不是郝翔宇有心,我只好自己挨累,那敢指望你。”白云飞听了说:“行了,是我的不对。我这人心粗,当时真没有想到。在家我妈总说我没心没肺的,什么也不想。看来说得是对的,今后注意一些。”李晓红说:“我就是说说。心里没有啊,你就是注意也没用。好了,你把东西放下,戴上手套。”白云飞听了,就近找一个干净的地方,把旅行袋放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手套戴上,然后拎起旅行袋,边走边说:“你那嘴就是不让人。临回家,还要和人吵,也不留个好印象。”李晓红笑了,说:“我是不会给你好印象的,不和你吵就没人吵了。”他们两人出了校门上了公交车,当他们走进火车站的候车室,已经九点半钟了,候车的人们开始排队,准备检票上车。李晓红和白云飞跟着队伍等着检票,李晓红问道:“诗人,假期有什么打算?”白云飞说:“有什么打算,得过且过吧。打算有什么用?搞不好又是走白专道路,真听够了。躲得远远的心也静。太累了,静静地的一个人休息一下,比什么都好。”李晓红说:“不是我说你,你累,都是你自己找的。奇谈怪论那么多,你不累谁累?你不能少说一些,只要你不说,谁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别人就是想说你,也说不了啥。现在可倒好,搞得自己满头是包,不但累还痛呢?”李小红说到这里,笑着看了看白云飞。白云飞说:“是的,都是自己找的。我不能和你比,认识错误那么快。你以前不是也认为《海燕》没问题,说《居里夫人传》是一本好书,三百六十度大转弯说转马上就转过来了?”李晓红说:“哪有啥?认识到错了就勇于承认,有什么不好?你诗人,就是这一点不好,固执,一条道跑到黑,就不知道转弯。”白云飞听了,对李晓红的话有些反感,说:“我比不了你,认识得快转得也快?。”李晓红说:“那要看跟谁。跟你就认识不了问题。跟周杰对问题就认识得快,他找我个别谈话,会上听他讲的道理,我觉得是那回事,就认识了呗。再坚持错误,那是危险的。”白云飞听了这话,心里觉得疙疙瘩瘩的不愉快,于是说:“你就那么相信周杰,他说啥你就听?”李晓红不假思索答道:“是啊,觉得他说得对,有道理就听。”白云飞有意地说:“班里有同学说周杰专横霸道,唯我独尊,心术不正。”李晓红说:“是的,不少同学对他印象都不好。可是人家毕竟当了多年的学生干部,有经验,认识问题深刻。”白云飞听了有些默然,此时开始检票了,白云飞提着旅行袋跟着李晓红慢慢地向检票口走去。快到了检票口,李晓红说:“假期没事给我写信,对一些问题的认识可以多多交换意见。”白云飞淡淡地说:“行。”李晓红从肩上的背包里拿出纸和笔,写了几个字递给白云飞说:“这是我家地址,我等你的信。”白云飞接过李晓红的那张纸条,依然淡淡地说:“好吧。”他们两人走到检票口,白云飞把手中的旅行袋递给李晓红说:“就到这里了,再见!”李晓红笑着说:“好吧,多谢了。”李晓红进了检票口,回过身来向站在检票口的白云飞挥了挥手,白云飞同样也向她挥手告别。白云飞转身往回走,他从口袋里掏出李晓红给他的地址,只见上面写着:“惠欣市南远区勿悟街13号 李晓红。”白云飞漫不经心把地址重新放回兜里。心想李晓红缺少主见,竟然对周杰言听计从,还是少接触好。不过他转念一想,听周杰的也未尝不可,人各有志,你反感的,要求人家必须和你一样,也是一种霸道。处事为人,是个人的自由,由不得他人干涉。是非善恶,自有个人的认识,不是他人能强加得了的。想到这里,他快步走出候车室,往自家的方向走去。 吃过中午饭,不到下午一点,苗立人就到了女同学寝室。丁思梅开门时,苗立人看到屋里只剩下丁思梅一人,于是他笑着对丁思梅说:“我来早了吧?”丁思梅顺手把门关上,说:“不早,都收拾完了,就等走了。刚才没事,拿本书看呢。”说着她指了指放在床上的一本书。苗立人忙走过去,拿起床上的那本厚厚的书,看了看封面,说:“是《鲁迅小说集》?”丁思梅拿过一把椅子,让苗立人坐下,然后自己坐在床边上说:“都走了,东西都收拾起来,连水都没有了,很不好意思。”苗立人忙说:“不要客气,我们还不如你们,你们屋里还这样干净整齐,我们那里搞得乱七八糟,就像不过了似的。”丁思梅笑了说:“放假回家了,可不就是不过了,要过等开学吧。”她说着从苗立人手中,接过那本书。苗立人说:“鲁迅的小说,写得都不长,但都很有思想性,很有社会意义。”丁思梅说:“就是,不然毛主席怎么会对他评价那么高,说他在黑暗和暴力的进袭中,是一株独立支持的大树,不是向两边偏倒的小草。”苗立人说:“对三十年代的历史背景不了解,读他的文章不是很容易懂。但是一旦你搞明白了那个年代的历史,政治背景,越读就越爱读,而且爱不释手。深切的感觉到他的文章深刻性,战斗性,幽默性,有时让人忍俊不禁。”丁思梅说:“他的文风独树一帜,没人与之相比,嬉笑怒骂皆成文章。我喜欢文学,与鲁迅的作品有很大的关系。记得高中学习小说《祝福》,那时理解不是很深刻。后来我自己慢慢地学习理解了,才感觉出小说奥妙之处,文笔所到之处,对旧中国妇女所受到的压榨和欺辱无不揭露有余。祥林嫂是那个黑暗年代受欺压,反抗无门的典型代表。就这样一篇含义深刻的小说,在那么简短的篇幅里反映出来,可见其独具匠心,真是不容易。要让西方作家来写,不写上几十万字结束不了。”苗立人听了,觉得丁思梅很有见解,大有同感,说:“随着一个人的年龄的增长,社会见识的增多,阅历的丰富,对鲁迅的杂文小说都会亲切地感觉到它们的深刻性,典型性。《阿Q正传》过去我就理解不深,也没往心里去。现在就大不相同了,阿Q毛主席曾说过是一个落后而不觉悟的农民形象。但我觉得不仅仅如此,他也融进了旧中国所有被压迫,被欺凌,被奴役的人们,在强大的封建势力面前陷入绝望境地,无可奈何,屈辱生存的痛苦和精神上麻木不仁的状态。阿Q的精神胜利法,不仅仅是封建统治阶级长期迫害农民的结果,也是被压迫,被欺凌的人们的一种共性。精神胜利法它的典型意义,就在于它不仅仅存在于作者那个年代,就是今天依然存在。从古至今弱者面对势不可敌的强者,不都要屈辱生存,逆来顺受吗?精神胜利法一直是弱者赖以生存的精神支柱,过去和现在都是这样。只不过有人意识到了,有人还没有意识到而已。”丁思梅听了,顿觉苗立人的话说得深刻,于是说:“对《阿Q正传》我看过许许多多的评论文章,象你这样的评论,还是第一次听你说。我理解你的意思,在现实中也确实存在,但我肯定不了你是对的。我觉得正如一些评论所说阿Q精神胜利法只能发生,存在于人吃人的旧中国,现今的新中国应该不会。”苗立人笑了,说:“按你的说法,我是不是有诬蔑新中国的嫌疑?我觉得不可否认的是精神胜利法只能产生,存在于社会底层被欺辱被压榨的弱者。新中国就完美无缺了,不存在强者和弱者了,事事都公正,公平,合理了?毛主席还说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更何况一个复杂的社会,怎么会没有问题,完美无缺呢?现实中包括你我不都经常看到一些不合理的现象和事物,但又无能为力。那么这些不合理的事物落到具体没有反抗能力人的头上,束手无策,只能逆来顺受了。如果再遭受到身心的打击和摧残,那他只能是屈辱地生存,精神胜利法自然便会产生。鲁迅当年多次谈到他的文章‘多采自病态社会的不幸的人们中,意思是揭出病苦,引起疗救的注意’。难道现在就因为我们是新中国,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吗?”丁思梅说:“是的,我们新中国不是病态社会,怎么会产生当年阿Q的精神胜利法?”丁思梅说到这里,笑着看了一下苗立人继续说:“你这种认识要注意,不要出什么偏差。”苗立人说:“我知道,但它是事实。就说是新中国社会主义制度是完美的,但是方针政策出了偏差也会出问题。别的不说,我们亲身经历过的大炼钢铁,学校都停课建高炉,找矿石捡废铁。一到夜晚,大炼钢铁的火光映红夜空。后来怎样,劳民伤财炼出的生铁根本就没有用处,成了垃圾堆积如山。”丁思梅听了,引起阵阵笑声,说:“那时我们那么着迷,一点都不怀疑,就以为钢真是那么好炼,我们不懂也能炼出来。天天晚上守在炼炉旁,三更半夜不回家,那时我们咋那么傻?”苗立人说:“就是因为我们无知,又狂热。”丁思梅说:“大苗,你说全国那么多的冶金专家,为什么不说,不制止?”苗立人笑了,说:“那时全国人民大炼钢铁,超英赶美的大跃进的时期。就是有专家提出来制止,有人听吗?搞不好就成为右倾保守分子,谁敢啊?内行人成了弱者,精神胜利法在他们之中产生了,他们无能为力,委曲求全,甚至跟着干。”丁思梅说:“也是,看来弱者还真是的。现在我们是新中国,你说弱者怎样才能摆脱阿Q的精神胜利法?”苗立人说:“这就是我们学文学的社会责任,正如鲁迅所说的揭出病苦,引起疗救的注意。”丁思梅说:“大苗,你想的这么深,你有办法疗救吗?”苗立人说:“我只是随便说说,而且只能跟你一个人说,跟别人就不能说了。”丁思梅说:“你对我这么相信?不过也是,你这些想法真不能与其他人说,引起人家的误解就麻烦了。你能揭出病苦,能疗救吗?说说你疗救的高见。”苗立人说:“那有什么高见,在我们今天的新中国,党中央,毛主席都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为人民谋利益,国家应该是开明政治,设有各种渠道沟通与弱者的联系,倾听他们的意见,让弱者说话,使他们不再感到压抑,国家就一定会政通人和,人人对社会有信心,对自己有自信,国富民强的盛世就会到来,阿Q精神胜利法就会被彻底铲除。”丁思梅听了,说:“你就畅想吧,如果真有那一天,阶级斗争也就不存在了。现在倒好,天天阶级斗争,学校,工厂,社会都成了阶级斗争的战场了,你说累不累?”苗立人说:“这也由不得你,你累了,想休息。可人家不允许,周杰他们不常说树欲静而风不止吗?你想止能止得了吗?别幻想了。”丁思梅说:“每每一谈起阶级斗争,你知道吗?我就想起我的一个姐姐……”苗立人不解地问:“什么姐姐?没听你说过?”丁思梅说:“我从来没跟同学说起过,这是第一次跟你说。她不是我的亲姐姐,但她是一个可敬可爱的好姐姐,好老师,比亲姐姐还要亲。”苗立人听得更加糊涂了,说:“什么,还是你的老师?”丁思梅点点头说:“是,是我的一位可尊敬的老师……”于是丁思梅把郝爱华事情全部讲给苗立人听,直听得苗立人入了神,丁思梅讲完说:“我不相信,象华姐这样的一个烈士子女,会有反党言论,会找一个反党反社会主义右派分子作为丈夫。要是能象你说的,国家设有各种渠道沟通与弱者的联系,让他们说话,听取他们的意见,华姐的悲剧就不会发生。现在也不知她怎样了?一点音信都没有。我时常会想起她,心里难过。”苗立人就象听了一个生动故事,问道:“那盆兰花还在吗?”丁思梅叹了一口气,说:“在,我给它浇水施肥,长得很旺盛。春天一来就开花,那淡淡的清香到晚上随风飘得很远,屋子里院子里都可以闻到。”苗立人说:“好好养着,说不上什么时候,华姐便会回来。”丁思梅说:“我盼望着这一天,赶快地到来吧。”说完她看了一眼苗立人,看得出他被华姐的不幸遭遇所感动,苗立人感叹地说:“如果有了她的地址,我愿意和你一起去看她……”丁思梅点点头说:“不知道她们是否还在农场?唉,不说她了,让人伤心。大苗,我问你一个问题,你毕业后愿意到政府机关当个一官半职吗?”苗立人听这个问题,有点摸不着头脑,一时答不上来,反问道:“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丁思梅笑了说:“怎么,不可以问吗?还不到赶火车时间,唠点啥不行?”苗立人说:“这让我怎么说呢?毕业干什么,不是自己说了算的,只能听从组织分配。从我的主观愿望来说,当然从事与专业有关的工作比较好,我最喜欢的是文学创作。现在我都做好了思想准备,按照毛主席的教导,毕业后长期地,无条件地全心全意地到工农兵群众中去,到火热的斗争中去,到唯一的最广大最丰富的文学源泉中去。观察体验生活,创作出工农兵喜闻乐见的文学作品来。”丁思梅说:“你想得挺远挺细,要是毕业把你安排到机关呢?”苗立人说:“那也没有办法,只能好好地干。不过我这个人不会处理人际关系,官场上迎来送往的那一套我不懂,恐怕做不好。我能做到的就是把我所学到的知识奉献给人民,奉献给社会。其他的我就说不上来了。”丁思梅听了,说:“我相信你说的,相信你会这样做的,因为你是一个正直,热情,淳朴的人。”苗立人笑着说:“你过誉了,没有那么好。思想和认识还有待于提高。只有严格要求自己,抵制歪风邪气的侵蚀,才能把未来的路走好,走正。”丁思梅说:“你说的都对,我很赞同。看到周杰,李凯他们一心想当官,以为你或许也是这样。”苗立人说:“他们受‘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封建统治阶级思想的毒害太深了,一心想高高在上,指挥别人。”丁思梅说:“谈问题总把一些坏的,不好的思想和事物,动不动就归结到封建阶级,资产阶级等剥削阶级的头上,是受了它们的影响和毒害。但是我却觉得象我们这般年龄,生长在红旗下,受到的不良影响,多是在日常生活中接触到的人和事。我们不去注意这一点,却片面地归结到已经被打倒的剥削阶级的影响和毒害,是不对的。象李凯,周杰这样的,肯定与他的成长环境有关。不然我们都是同龄人,如果说是受了剥削阶级思想的毒害,那我们怎么就没受毒害那么深呢?”苗立人说:“虽然剥削阶级人还在,心不死,剥削阶级思想还一直在影响着我们。但是我同意你的说法,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的年轻人,他们的思想,道德品质更多的是受到成长环境的影响,受到日常接触到的事和人的影响。周杰的专断霸道,与他成长在山区分不开的。”丁思梅说:“现在一些人有了问题,一检讨就是受资产阶级的毒害,大帽子一戴就完事了。这是本末倒置,找不到关键的所在,解决不了问题。可是没人来谈这个问题,象我们也只能在脑子里考虑。谁也不愿意,不敢把它说出来。大苗,你说咱们的红专讨论,大家争来争去,最后是周杰,李凯他们对。象以前红专结合还能说得过去,现在却以红为主为先,上大学首先要当好革命接班人,要这样我们干脆都到农村去劳动锻炼改造多好。”苗立人说:“我开始也想不通,后来辅导员董老师找我谈。指出我们的观点不符合现在的阶级斗争形势,现在是上大学干革命,上大学做无产阶级接班人。你们还在那里一心刻苦学习专业知识,不是跟党离心离德吗?直讲的我无话可说……”丁思梅当即插话说:“你是不是想起了阿Q的精神胜利法,用阿Q的精神安慰自己说‘就算你的对,老子听你的了’?”丁思梅说完,自己先哈哈地笑出声来。苗立人听了也笑了起来,说:“亏你想得出来,你说得对极了。我说过阿Q精神胜利法的典型意义不仅仅存在于鲁迅那个年代,就是今天也同样存在。我就是用精神胜利法来安慰自己,不然我确实接受不了,我又不能反抗。”丁思梅说:“你不敢反抗,因为你没有那个勇气和力量。”苗立人反问道:“你有?”丁思梅说:“我也没有,正如你说的弱者面临势不可敌的强者,不得不委曲求全。和你一样用精神胜利法安慰自己。”苗立人说:“既然党中央都说了,我们就应该听,我们不听中央的,不听毛主席的,那听谁的?终不能无政府主义,自己乱来吧!”丁思梅说:“对这些问题,我也说不清楚。不过我们还是与党中央保持一致好,这样没风险。可不要象华姐那样,多惨啊,音信皆无。”苗立人说:“是啊,白云飞就是扭不过来这个弯,思想不通。不过我对他还是挺佩服的,有自己的主见,认识不到不苟同。该学习就学习,不受干扰。”丁思梅说:“他这样下去,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这个人不错,有责任心,愿意帮助同学,李晓红对他印象挺好。你这个假期有什么打算?”苗立人说:“昨天我和白云飞说了,这个假期什么也不干,一心读毛著,把四卷认认真真地读一遍。读不完开学继续读,一定搞明白毛主席四卷都写了什么内容,看我能有什么收获。”丁思梅听了忙说:“好啊,到时把收获对我说说,咱们也学习学习。”苗立人说:“你假期干什么?”丁思梅说:“我,我能干什么?回到家里就要帮助家里收拾卫生,过春节。高中同学走访一下,一个月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哪有时间干点正经事。”苗立人说:“你说的也是,不像我们家在本市的,平时能回去。”说到这里,苗立人向丁思梅看了一眼,丁思梅那双美丽的杏仁眼也正看着他,那眼神是温柔多情的。于是苗立人鼓足了勇气说:“你要没事,我想到你那去看看?”丁思梅一听,愣住了,然后笑了起来说:“你疯了?到我家去?这么远的路,有什么事在学校解决不了?再说我怎么与父母说。”苗立人感到一阵紧张,心跳的厉害,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在一旁的丁思梅看他的窘样,心里好笑,说:“你怎么不说了,不好意思了?”只听苗立人结结巴巴地说:“只是……想看,看到你,放假那么长时间,我怕想你。”丁思梅听了,心里一阵紧张。知道苗立人此时说这话的心意。想了一下,说:“一个月时间就长了?这样吧,你写信吧,有什么事在信里说。”苗立人听了这话,心平静下来,说:“行,我给你写信。你能回信吗?”丁思梅听了,心想真是个呆子,装着生气地说:“担心我不给你写信?你看着办吧,你愿意写就写,不写就算了。好像我求你似的?”苗立人忙说:“我写,那你家的地址?”丁思梅从书架上拿了纸和笔,把地址写好给苗立人说:“假期里你该学习就学习,不要胡思乱想的。有时间再给我写信。”说着自己先笑了。苗立人看了一下那地址:“丹佳市平安区福惠路9号丁思梅”。丁思梅看到他把纸条叠好,小心地放在上衣口袋里,生怕丢了似的。丁思梅看苗立人那个呆样,会心地笑了。听到苗立人说:“我要写信,我想你……”丁思梅没等他说完,便说:“写信就写信,不要说些用不着的。”苗立人支吾了半天说:“写信……可以说……”丁思梅看他窘迫的样子,笑着说:“行了,说不清就别说了。”她看了一下手表说:“两点多了,四点半的火车,该走了。”苗立人当即明白过来,说:“早点走好,走吧。”丁思梅起身,走到门口墙上的一面镜子前,整理一下头发,穿上外衣戴上围巾。让苗立人把床上的旅行袋拿上,把一个书包挎到自己的肩上说:“走吧。”他们进了火车站的候车室,还有一个小时到点,苗立人对丁思梅说:“晚饭怎么办?”丁思梅指了指自己的挎包说:“我都准备好了,买了点面包……”候车室里人很多,苗立人找了一个座位让丁思梅坐下,把那个大的旅行袋放到丁思梅的旁边,说:“把你的火车票给我,我去买一张站台票去。”丁思梅说:“不用,我自己进站台可以。”苗立人说:“你就给我吧,给你送上车多好。”苗立人拿了火车票走了,隔了一阵手里拎了一包东西回来,走到丁思梅跟前说:“站台票买了,买了点水果车上吃。”丁思梅听了,觉得苗立人能体贴人的,说:“我都带了一些,同学们都知道你家生活不富裕,花这钱干什么?”苗立人笑着说:“你带的是晚饭,要坐一夜的火车,很辛苦。吃点水果消火。”丁思梅笑了说:“你还想得挺细。不过你不该买,明天一早就到家了。花这个钱,让我过意不去。”苗立人此时心机突然一动,有意说:“看看,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一家人说两家话,谁和谁啊?”丁思梅听了,说:“谁和你是一家人?说话注意分寸。”苗立人说:“我知道,事情总是有个发展变化吗,现在不是一家人,将来说不定就是了。”丁思梅笑了,说:“你真能贫嘴,没有看出来。一直以为你是一个老实人。真点防着你,说不上什么时候变坏了。” 四点准时检票,乘车的人很多。进了检票口,苗立人拎着旅行袋,急步向前走。看到一个人少的车门,就赶紧上去,找了一个靠窗的位子,把旅行袋放到行李架上。丁思梅上了车,苗立人向她招手,丁思梅过来坐下,高兴地说:“人真不少啊。”苗立人说:“学生放假,临近春节,人多是肯定的。”丁思梅说:“多谢了,你快下车,一会下不去了。”苗立人说:“我走了,到家向你父母问好。”说着苗立人便向车门挤去,下了车苗立人找到丁思梅座位的窗口,数九寒天车窗关的死死的,上面结满了霜,只有中间部分能模糊的看到丁思梅向他招手。苗立人一直等到火车开动起来,他看着丁思梅依然隔着满是霜花的窗子向他招手,他在站台上也频频向她挥手。他目送着火车越开越远,一直消失在北方冬季寒冷的暮色里,他才离开站台往回走,一种若有所失的感觉袭上他的心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