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颇为闲暇,于是从书橱中找出梅格雷探案系列丛书捧读起来,没曾想竟沉迷进去,走进了一段又一段西默农打造的上世纪五、六十年代颇具欧洲风情的时光,真仿佛穿越了一般。
这套书是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文学异常兴旺的时候出版的,每个探案故事都不太厚,书的尺寸较小,有点类似口袋书,我不知道评论界是如何评价梅格雷系列探案丛书的,我当时的理解是它相当于快餐,是在飞机上、火车上或等人时,用来打发无聊时光的,它可能会呈现给你一个惊险刺激又曼妙的旅程,但也就仅止于此,我就是抱着这样猎奇的心态重读梅格雷的。
年少时爱读各类探案故事,经典的如《希腊棺材之谜》、《月亮宝石》、《福尔摩斯探案集》、阿加莎·克里斯蒂的作品、松本清张的推理小说等等,均有所涉猎,那时是觉着生活平淡沉闷,要在书本中寻找惊险与刺激吗?还是喜欢书中营造的毛骨悚然的气氛?常常是看得自己连大气也不敢出,蜷缩在角落里,不敢上厕所,不敢去黑暗处、无人处,即使这样,也抑制不住地要一读再读,那些年,那些侦探小说,真如磁石般强烈地吸引着我,和它们一起消磨了多少美好的时光呵。应该是无比崇拜那些如英雄般、如超人般、智慧、敏锐、冷静、超然的侦探们吧?福尔摩斯、马普尔小姐、波洛……他们总是能睿智地从犹如乱麻般的蛛丝马迹中抽丝剥茧,总是能冷峻地透过重重迷雾般的表面现象神奇地直达本质,而当案情真相大白的那一刻,那么地出乎意料之外且又在情理之中,你只能心甘情愿地膜拜。当然,还有那离奇曲折的案情,复杂多变的人物关系,那个年代的种种风情……
可是,梅格雷探案故事与上面种种是不一样的。
当然,每个探案故事中都会有一桩谋杀案,但它不以离奇惊险的情节取胜,也不刻意制造惊悚的氛围,在侦破案件的过程中,它缓缓展现的是那个年代那个地区那样一群人的真实的生活。于是,我们在《梅格雷与小偷》中看到了上世纪六十年代法国巴黎的一个青年,一个聪明的野心勃勃地想要在电影方面有所成就的青年,尽管他心急如焚地想要成功,然而终究一事无成,穷困潦倒到没有钱吃饭,没有钱付房租,甚至妻子与制片人在一起,他也装糊涂,这样一种凄凉的人生:在无望的生活中苦苦挣扎,还尽力勉强维持着可怜的自尊,让人心生无限同情与悲凉。在《黄狗》中,我们来到法国南部港口小镇孔卡诺,这里的冬季总是狂风呼啸,凄清寂寥,在这里我们眼睁睁地看着一群寻欢作乐无耻贪婪有地位有权势的富人们是如何构陷一桩冤狱,致使一位健壮勤劳朴实正处于幸福之中的渔民在异国他乡深陷囹圄。
梅格雷给人的印象似乎不是那种特别精明、聪明外露的侦探,这位年事稍长、总是叼着一根老式烟斗的法国探长探案方式别具一格,与众不同。他总是深入现场,力求真切地体会着嫌犯的生活,循着嫌犯生活的轨迹——咖啡馆、酒吧、饭馆儿、公寓、街道……一点一滴地以嫌犯的思维还原着他们生活中最本真的面目,在这些场景中,他揣摩着,想象着,触摸着,了解着,领悟着,完全沉浸在别人的生活中,像海绵一样如饥似渴地汲取着一切有用无用的信息。由此,我们也跟随着他探案的脚步,象看电影一样,真切地感受到那个时代温热跳动的脉搏,那些街道,那些来来往往的人群,那个年代独有的气质,都栩栩如生。
我看的这几本梅格雷探案故事都写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那个年代探案根本没有高科技,没有电脑,没有先进的侦查工具,甚至当时梅格雷连车都没有,打的去探案现场的话警局有时都不给报销,完全是凭借着多年的办案经验与敏锐罕见的洞察力,才使得一桩桩的谜案水落石出。这些与高科技手段层出不穷、节奏快捷、五至十分钟就必打造出一个看点、令人眼花缭乱的现代好莱坞大片全然不同,但是,西默农通过文字塑造的那个梅格雷依然智慧,依然有着无穷的吸引力。
这个在案情还没有真相大白的时候总喜欢一个人含混不清地嘟嘟囔囔的探长,这个有着幸福美满的家庭生活、办起案来总喜欢走街串巷的探长,表面上不动声色,内里却爱憎分明,他对弱者的同情与帮助,是他最温暖人心的情怀,也是梅格雷探案故事的最动人处。他有时徇私,不为自己,在《黄狗》中,他声称自己“笨拙地在开胃酒的瓶子里投放了毒药”,这是为了保护生活黯淡、无亲无靠的可怜姑娘艾玛,对,就是那个本来拥有甜蜜爱情、即将步入婚姻殿堂但未婚夫却惨遭构陷入狱的姑娘;在《未了的案子》中,一位从十六岁起就开始偷东西、偷了一辈子东西的小偷被谋杀,对于这位没有任何同谋、总是单独行窃、孤单地与母亲生活在一起的小偷,梅格雷对他无比熟悉,感情复杂,他甚至明确地暗示这位小偷的女友:可以不把手提箱的事儿告诉警方,当然表达得相当委婉,但却明明白白;而在《梅格雷在纽约》中,他对那位怯懦的乐团指挥约瑟夫多马尔先生又是多么地轻蔑呵,要知道梅格雷在办案时是从不轻易表露感情的。
我想起我读过的苏童的小说,因其具有奇妙的意象、优雅的叙事、古典唯美而捧读了起来。除了著名的《妻妾成群》、《红粉》外,他的多篇小说描绘江南,描绘香椿树街,描绘小桥流水处、白墙青瓦的房屋内人们的生活,那么阴暗、丑陋、粗俗、扭曲、残酷,满目皆是,从头到尾皆是,看得我的心揪得紧紧的,浑身发冷,直起再也不读小说的念头,或许这就是男性作家的批判性及清醒之所在了,用刀锋一般的笔力把赤裸裸的社会割开给你看,或许这小说的文字是美的,或许这小说有诸多无可比拟的优点,可是它太阴冷而没有任何美好使我不敢再读下去。
很久没有读过小说了,只在最近用一天的时间匆匆翻阅了安妮宝贝的《莲花》,这是一本对我来说一旦放下就不愿再拿起的书,消极、颓废、非一般的冷漠,好似身处阴雨连绵、湿漉漉、灰暗又阴冷的雨季,无论善生、内河亦或庆昭,都是热闹喧嚷的都市里孤独落寞的背影,疏离社会,远离人群,尤其善生,这个不爱父亲、不爱母亲、不爱妻子、无法再爱直至自杀身亡的人,让我困惑生命有何意义?活下去又有什么价值?用一句现在流行的话来说,我在这本书里找不到正能量,而我是个需要鼓励的人,因此只想快快地逃避开它。
所以,能在梅格雷探案故事中体会到人性的温暖,让我感动良久。
梅格雷探案系列作者乔治·西默农,为比利时皇家文学院院士,他写作之快堪称一绝,早期三至四天即完成一部小说,作品超过四百五十部,全球销量超五亿册,是全世界最多产、最畅销的作家,数量众多并不意味着质量低下,当代史学大师霍布斯邦就赞扬西默农是唯一将侦探小说转变成真文学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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