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风雨校园(上集连载14-2) 立 青
十三 初见《语录》欣喜若狂 明确红专动员学“毛著”(14-2)
会议开得很长,散会时天已经黑了,同学们急忙奔向食堂。今天是周末,吃过晚饭,同学们有的回文史楼学习,更多的是回寝室处理一周个人的杂事。白云飞回到寝室,屋里很热闹,陆一凡,郝翔宇,郭鹏举还有325寝室的赵诚,张若雄,石磊都在,大家有坐床边的,有坐椅子的。张若雄靠着窗户依墙站着,他手里捏着一根烟头说:“老雇农,这回明白了吧?大学是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争夺接班人的阵地。我们都要当心,别成为资产阶级接班人。”说着他把烟头掐灭仍到纸篓里。没等赵诚答话,陆一凡坐在床边上,慢条斯理地说:“看来,我们的红专观点应该修正了,以前我们的观点欠妥。”郭鹏举当即插上说:“当时我就说你们的观点站不住脚,那时我把红与专的关系比作战士和枪的关系,战士第一位的,枪是第二位的。这次尚校长讲了红是方向,明确了吧?”郝翔宇接上说:“看来牛马结合是不行了,以红为先,专要为红让路。要把政治思想工作摆在首位,今后要要重视政治,多多参加政治活动。”赵诚说:“那我们就天天学毛主席著作,搞政治运动,还省心不用动脑了”郭鹏举说:“老雇农,你又来了,不要那么极端吗?还是没有转过弯。周杰讲过多次以政治为主,先把思想改造搞好,树立无产阶级世界观,不然学习搞得再好也没用。”白云飞听了郭鹏举说到这里,实在听不进去,心里觉得别扭,便顶上去说:“尚校长不也说了学生的主要任务是学习,首先是完成学习任务。不完成学习任务,哪能叫学生吗?”赵诚也跟着说:“就是,既然学生的任务是学习,不努力学习怎么能行。”张若雄说:“不能片面的理解尚校长的讲话,说红专以红为主,专要为红让路,也不是说业务学习不重要,不用学。只不过是红和专这两者比较,红更重要。要死钻牛角尖,那就没办法谈问题了。”赵诚说:“我真是糊涂了,人云亦云,不知所以云。不知怎么办好?”郭鹏举说:“你,老雇农怎么说都没用,就死抱着你的想法不放。以为业务学习搞好了,就有用了?你思想改造不好,学得再多,再好,就是不用你,你又能怎样?没听说死了张屠夫不吃混毛猪吗?”赵诚听郭鹏举这样说,心里老大的不痛快,便说:“说问题就说问题,干什么这样说人家?我们都该死,就留你活着。如果天下张屠夫都死光了,你就只好自己去杀猪。”大家看到赵诚在气头上,竟然说出这样的话,都哄堂大笑起来,张若雄凑趣地说:“到那时郭鹏举就成了张屠夫,不知是不是该死?屠夫总是有人来当的,张屠夫死了,还有李屠夫,王屠夫……”陆一凡抢着说:“不吃混毛猪,就要有屠夫。既然是屠夫,就要会杀猪,不会不行,这杀猪的技能就要学。由此看来各行各业都有一个技能问题,都要学习技能。老雇农的人云亦云,不知所以云,应改为人云亦云,知其所以云。”陆一凡这一番话又引起同学们一阵笑声。只听赵诚“唉”的慨叹了一声,说:“糊涂啊,糊涂,人生难得糊涂。”白云飞此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压抑感袭上心头,他很想发泄一番,但又不知怎样发泄,便顺口说道:“糊涂点好啊,要那么明白干什么?世人皆醉,你还能独醒吗?何不随其波逐其流。”白云飞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说:
这样不是那样,
星星不是月亮。
黑夜不是白天,
诚实不是说谎。”
张若雄插话说:“行了,诗人,你怎么净说些大实话,这样当然不是那样,这还用你说?诗人,你最近变多了,话少了,诗也不多了,咋这么沉默了?象从前那样多好,开开心心,欢欢乐乐的,隔三差五地来上几句诗,那多好。”只听白云飞说:“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同学们听了又大笑了起来,张若雄笑着说:“真行,诗人!说正经的,你听了尚校长的传达有什么感想?”白云飞说:“你们不都谈了很多,再谈也只能是这些,还能有什么新的?”张若雄说:“那可不一样,你诗人见解总会高一些?”白云飞说:“你这个理论家比我们谁不强?你拿不出新的东西,别人谁能拿出?”张若雄说:“这话你可说错了,真正的理论家是陆一凡,我可担当不起。”他说着向陆一凡指了一下。陆一凡赶忙说:“得了,我彻底向你缴械投降,我可不是什么理论家。象周杰,你,郭鹏举,你们都行,我和你们差远了。”郝翔宇说:“你们都别争了,谁能把毛主席著作学好,那才是真的马列主义理论家,现在谁封也不管用。”一直没有说话的石磊听了说:“对,尚校长今天的传达第一个问题就谈到学习毛主席著作,最后强调当前突出政治就是要学习毛主席著作,我们应该在这方面下工夫,把主席四卷好好学学。尚校长谈的红专问题也很重要,上学期直到现在,我们没少辩论,现在明确了。我依旧有点想不开,刚才赵诚说糊涂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的,我现在就说不清楚。”郭鹏举说:“尚校长说得再清楚不过了,现在的问题就是你们本身绕不过来这个弯,哪能怪谁?”张若雄接着说:“就是,尚校长说得再明白不过了,自己总想不开,谁也没办法。再说现在看来,没必要下那么大的功夫讨论红专问题。六二级的孙水淼说得对,没必要非搞出一个统一的意见。不搞明白不一样学习,生活,我们就是太认真了。诗人,你说是不是?”白云飞听了,便说:“我也搞不清楚,算了,不去费那个心,愿咋咋的吧。反正地球是一个圆的,横竖都能走通。”白云飞说到这里,顺口说了一句:“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沐吾头,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大家听白云飞这样说,都笑了。石磊说:“诗人说得对,管它呢。忽东忽西的,整不明白的事,费那个心干啥?随波逐流最好了,省心。”郝翔宇说:“仔细想想,也是那么个理,想那多干么?既然地球是个圆的,怎么走不行。”赵诚说:“我听着,你们怎么越说越玄,没个是非曲直了?事情总有个道理吧?”白云飞听了,笑着说:
你说你有理,
他说他有理。
有理没有理,
谁说是真理?”
大家听了苗立人顺口说的四句诗,都笑了起来。张若雄大着嗓门说:“对,谁说的是真理?诗人问得好。”陆一凡听了,对张若雄说:“说到现在,你还没搞明白,谁说的是真理?党和毛主席说了就是颠覆不破的真理。”同学们听了,一齐迎合着说:“对,党和毛主席说的就是真理。”
白云飞,陆一凡他们在寝室里议论正欢的时候,苗立人,丁思梅两人在文史楼的白桦林里散步。北方的三月虽然还很寒冷,但是毕竟抵挡不住春天的脚步。积雪开始融化,树枝开始变得柔软,人们脱掉了厚重的外衣。苗立人,丁思梅走在桦树林里,感到四野静悄悄的。只听苗立人说:“今天晚上可真静,一点风也没有,也不冷。”丁思梅说:“是啊,刮春风了。”苗立人说:“春夏秋冬,四季更迭,周而复始,永无穷尽,万事万物在不断的变化中,我们也在随其变化。正所谓‘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时间之短暂,容不得我们迟疑徘徊。思梅,你在《海燕>写的那首诗给我印象很深,我 都有你诗里写得那种感觉:
我是辛苦,
我是劳累。
一步一步攀高峰,
沉重的行囊压在背。
一想起宇宙之宏大,我们之渺小,就感到背上有沉重的压力。就感到要抓紧生活,不然将一无所获。终不能在人生的舞台上匆匆而过,不留声迹。我们不能赤裸裸的来到这个世界,又赤裸裸地离开。一定要给这纷纭复杂的世界留下点该留下的东西。我是苦,我是累,我们要奋斗,我们要进取。思梅,你还记得《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保尔说的一句话吗?他说‘在前进的队伍中要看到自己的刺刀’。但是我现在还不能,因为还没有刺刀,依然是赤手空拳。”苗立人说到这里,情绪有点激动。随口说出几句诗来:
‘我大声呼喊,
逼问八面的风,
何时才能不赤手空拳,
拿起自己的刺刀,
向前冲!’”
苗立人说完这几句激愤诗句,看了一眼丁思梅继续说道:“我有什么呢?一无所有。每每我看到一本本厚厚的书,眼睛都会放射出攫取的光,我多么想一下子全部读完,统统地装进脑子里。”丁思梅听了说:“大苗,我理解你。不但你有这样的想法,上大学的有谁不想为社会,为国家做点事呢?但是真正能作出事业来的不多。原因是真正做出点事业,是不容易的。那不是气吹的,没有百折不回的坚强意志和持之以恒的毅力,没有不怕吃苦,不怕困难的精神,是做不出一番事业的。”苗立人说:“你说得对,坚强的意志和持之以恒的毅力是达到理想最近的通道。我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在这方面我还很欠缺,有意思的加强锻炼和培养才行。”丁思梅说:“大苗,你发现没有,现在干点什么太难了。无论是学习,还是做事,都由不得自己,自己说了不算。我们犹如算盘珠似的,都是靠别人来拨动,自己做不了自己的主。”苗立人听了,立即说:“你说得对极了,现在就是这样,身不由己。我高中的一个同学在北京念书,他前几天给我寄来一本毛主席语录,他在信中说上学期他们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搞社教运动,外加三个星期到工厂实习劳动,算一下只有二分之一的时间是学习。仔细想想我们学习时间也长不那去。现在政治活动实在太多,一天就八个小时,什么也干不了。”丁思梅说:“所以我说现在干点啥都不容易,政治活动又不能不参加……”苗立人立即接上说:“不参加?那还了得?参加少了,不积极都不行。我有时嘴上不说,心里真是反感。想学习就是学不上,想看书就是看不上,真不想参加那些无聊的政治活动……”丁思梅当即拦住说:“你可别不参加,还记得我对你说的华姐吗?你万万不要走她的路。我们宁可无所作为,当一个平民百姓,也不能象华姐那样啊!”苗立人说:“这我多少还是懂一些,硬着头皮也要积极参加。就是不走华姐的路,给你毕业鉴定写上几句思想落后的话,这辈子你都别想翻身。”丁思梅听到这里,笑着说:“这还差不多,算你明白。在家我爸总是说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听党的话,听毛主席的话,不听就要犯错误。党让我们干什么就干什么,放弃个人的打算和想法服从党和组织的,这样才行。”苗立人说:“那当然,不听党和毛主席的,那听谁的?只是有时对一些问题要有一个认识过程,一时跟不上罢了。”丁思梅说:“这就是我们跟周杰的区别,象你,与周杰比差得远。周杰他们脑袋多活,反映多快,他们可以放弃一切。但要 刻刻关心政治,一有点什么动静,他们马上跟得上,理解得快,贯彻得也迅速,我们总是落在人家的后面。”苗立人说:“那是。只是我做不来。”丁思梅说:“我看你在政治上不行,仕途你就别想了,还是搞业务。”苗立人说:“谁说不是,上次你问我毕业想不想到政府机关工作,我不都说了象我这样到机关恐怕做不好,最好是从事专业。可是象目前这个样子拿什么从事专业,就象我刚才所说赤手空拳一无所有,苦恼得很。我想抓紧时间学习,稍微坐下来看点书,人家就说你只专不红。现在刻苦学习好象是干了什么不光 的事,偷偷摸摸的,让人提心吊胆的。就是这样,终了还是要落个思想落后,只钻书本,真是太可怕了。”丁思梅说:“大家都有同感,现在谁也不敢公开的学习。创办《海燕》就想冲一下,现在倒好弄巧成拙,作茧自缚,我们还得做检查。真有点后悔。”苗立人说:“既然走到这一步,事情做了,话也说了,后悔也没用。周杰不会放过我们的,与其让他来批判,还不如自己主动的承认错误好。”丁思梅说:“我也是这样想的。他不是通知了今天晚上八点开支委会研究消化理解尚校长的报告精神吗?听说他要把上学期哲学系写的《我们对红专问题的分析与认识》一同结合起来让同学们讨论,看来这次对红专的讨论要按照他的意思收场了。我看不如在这个支委会上,有机会我们主动地先检查一下?”苗立人说:“我看可以,简单的检查一下也没啥。不可否认学生的任务是学习,尚校长的传达也是这样说,就说我们对红专的认识有偏差,但先前说的也不全错。再说尚校长传达最后还特意强调社会主义革命已经深入了,但也不能草木皆兵。对个别同学,对某些问题一时想不开的,要做耐心细仔的思想工作,摆事实讲道理。允许有一个思想转变的过程,切不可操之过急,激化矛盾。要善于作思想转化工作,缓解矛盾,这样才能把工作做好。有尚校长这些讲话,我看他不想放过我们,也不能把我们怎样?”丁思梅说:“他目前不能把我们怎样,谁知以后会是什么样子?也要跟白云飞打个招呼,这个人就是转弯慢。现在都已经明确了,还想不开,还要坚持,那就要成大问题了。”苗立人说:“可以,要抓紧时间与他打招呼。白云飞这个人想不通就说,别搞出问题来。”丁思梅说:“你说得对,要尽快与他说说。”她说完这话,看了一下手表说:“咱们也该回去了,快到八点了,开会去。”于是苗立人和丁思梅加快脚步赶回文史楼。
下午三点钟,文史楼483的阶梯教室的门被推开,中文系的师生一下涌了出来,中文系学习毛主席著作动员大会刚刚结束。只见六四级的学生郝翔宇,陆一凡,白云飞,周杰,李凯,王秋月……他们都手拿笔记本,纷纷下楼向教室走去。郝翔宇边走边对身边的陆一凡说:“这回你学习的马列主义的理论可大有用场,学毛著总比我们理解得快。”陆一凡马上说:“你可别这样说,我以前学习的都是理论上的。这次林书记不说学毛著要向工农兵学习,活学活用,学用结合,为用而学,学而为用。我以前的学习只是停留在书本上,根本不合格。”郝翔宇说:“你说的也是,林书记动员强调学习与实践结合。‘五,四’青年节系里召开学习毛著经验交流会,‘七,一’党的生日召开全校师生员工学习毛著经验交流大会,看看我们班有没有人能在会上发言的。林书记说学毛著党,团员,干部带头学,为群众作出榜样,这可以理解。但是要带着对毛主席无限热爱,带着深厚无产阶级感情学,就很难说明白。大家都学,谁知谁带着感情谁没带感情?”陆一凡听了,笑着说:“我也说不清。这是工农兵学习毛著的经验,带着感情就能学好,学了就能用,就能理论联系实际。”郝翔宇说:“那学不好的,怎样呢?是不是对毛主席就没有感情了?”这时只听到李晓红在后面高声说:“你哪那么多的问题?你好好学就是了,别净说些用不着的。”郝翔宇,陆一凡回过头来,郝翔宇笑着说:“小辣椒,你别可那插嘴好不好?那都能听到你的声音。”李晓红握起拳头从后面打了一下郝翔宇说:“你问些让人说不明白的问题,还不许别人说说。”郝翔宇笑了,说:“听了动员报告,提点问题不行?”李晓红说:“你提的啥问题?那是工农兵学习毛著的经验,至于学不好是不是对毛主席没有感情,谁能回答得了。林书记的动员不是说要带着问题学,为用而学,你就带着你的问题好好学毛著,解决了我们就听你介绍经验。”郝翔宇听了,笑着说:“那你可抬举我,我要是能解决就不问了。”陆一凡插话说:“算了,别斗嘴了。”陆一凡说到这里侧过头看着郝翔宇说:“你还是考虑考虑你自己的任务,林书记在会上说为了响应党和毛主席全民皆兵的号召,我们学校成立民兵师,各系是一个民兵团,每个学生班是一个民兵排,以后早操时间和星期一的下午,是民兵训练时间,体委是民兵训练教练。”陆一凡说到这里,李晓红接着说:“是啊,你怎么带领我们训练?你会吗?”郝翔宇说:“我哪会?学校武装部已经下通知了,从明天起我们到武装部培训,专门有人训练。训练一周,从下周早操我们民兵排才能开始训练。”李晓红听了,故意对郝翔宇撇嘴笑着说:“哎哟,还没咋的,就什么我们民兵排了?你不就是一个习武的教头吗?还不知能否教好?就拿架拿派的。小心我们造你的反!”郝翔宇听了乐得前仰后合,指着李晓红说:“你,你,小辣椒,太太……”便笑得说不下去了。旁边的陆一凡也笑得合不拢嘴,停了一会,陆一凡缓了一口气对李晓红说:“你可别胡说了,郝翔宇当教练满够格的。要不推荐你来当,怎么样?”郝翔宇听了陆一凡的话,一下子抓住回击李晓红的话柄,说:“对,我到系里推荐你去培训。”李晓红赶忙说:“别,你可别的。好象我要篡你的权似的,我可没有那个胆,只是逗着玩。”陆一凡说:“别闹了,听了今天的动员,感到活动真是不少。星期一下午民兵训练,星期五下午学习毛著,星期六全天是‘社教运动’,外加星期三下午的党团活动……”没等陆一凡说完,李晓红插话说:“今天林书记说一个月四次的党团活动,有三次改为学毛著,党团活动没那么多了。”郝翔宇说:“反正是都是活动时间,对了,还有哲学,政治经济学课一律改为毛泽东著作课,再加上临时性的社会劳动和活动,要有一多半的时间是政治活动,够我们忙活的。”他们边说边走,刚一走进教室,就看到李凯迎了上来,对郝翔宇说:“武装部让你赶快去,民兵发枪了。”郝翔宇把笔记本放到书桌里,返身快步奔向校武装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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