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532827222 于 2016-12-21 19:01 编辑
一、故事 对于莆田的感知,最早是1973年秋,学校传达中央文件,说的是福建莆田县有个老师李庆霖告御状,给毛主席写信反映知青的困难,想当年,谁敢说政策有问题?简直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中央文件居然传递了这种消息,惊吓之余,第一次知道了原来也可以唱反调,但必须文笔好,且正好在老人家“浮想联翩,夜不能寐”的当口。毛主席也是爱好文学的,欣赏李老师的文采,据说读信还流了泪,动感情后,复信并寄钱。曰:“李庆霖同志:寄上三百元,聊解无米之炊,全国此类事甚多,容当统筹解决。” 第二年,我高中毕业,下乡当知青,借了李老师的光,在农村里虽没有自高自大,的确感受到了农民对知青的敬畏和忍让。不仅不敢欺负,反倒怕知青,有的知青坏蛋狗仗人势,横行霸道,甚至打骂贫下中农,我所在的生产队,附近八一农场里有一批上海知青,看电影时无辜殴打本地人,本地人敢怒不敢言。大家明白,知青背后有毛主席撑腰,贫下中农成分再好也不敢轻举妄动,知青着实风光了几年。特别是下放到边疆的京津沪杭大城市的知青,此前遭受了许多的不公,甚至被一些地方坏干部欺辱蹂躏。从此“站起来了”,境遇大大改善,少受了些苦难。为此很多知青都感激李老师。李老师在崇安监狱坐牢时,有知青去武夷山游玩,顺便探监看望,监狱方通情达理,允许他们面见问候。 毛主席给李老师复信,意味着圣恩加身,从中央到地方无不奉承,捧他为反潮流英雄,李老师顺理成章从治于人地步走上了治人者地位,儿子李良模也入党,当上萩芦公社的党委副书记,父子们从往昔的默默无闻转变到万众瞩目,逆来顺受改变为扬眉吐气,李老师春风得意,难免得意忘形,一时间迷失了自我,为了表现自己的对至上的感戴和忠心,行动的神圣和正义,上串下跳,奔走呼号,他一介书生,舞文弄墨的确有两下子,哪里懂得政坛的险恶,直闹到四人帮垮台,李老师排队为四人帮在福建的爪牙,官家拍摄了一部电影《铁证如山》,编造他打砸抢的事实,我看这电影时心里质疑其不合情理,因为李老师在位时气势如火如炙,有谁敢怀疑他有篡党夺权的企图,提前布置收集罪证呢?这层意思三言两语难以说清,暂且按下不表。结局是官家罗织罪名,把他关进牢房,成为权斗的替罪羊。儿子重新回到水办村,继续扎根农村,推测境况比初下乡时不会好,只会差,落井下石是我们的传统。 李老师坐牢18年回家,失去工作,老婆孩子受牵连被单位辞退,幸亏祖上在莆田城僻巷留下旧厝一处,地方官同情,每月给点钱,老俩口苦度岁月,此间有知青路过拜访,也会捐助些许。李老师夫人先死,之前李老师父母因无钱安葬,只好把双亲和夫人的骨灰盒放家里。李老师此时年岁已大,贫病交加,奄奄待毙,据说也有知青经历的习近平听说,又叫莆田官家给增加些生活费,李老师去世时,儿女们还是无力治丧,反映到区长那儿,区长考虑到李老师的特殊,安排民政局解决墓地,一并安葬了李老师夫妻和父母。
李老师写给毛主席的信文采斐然,情真意切,感人至深,所以贴在下面,为不知者留此存照。 二、给毛主席的信 (文章摘自百度)尊敬的毛主席: 首先,我向您老人家问好! 我是个农村小学教员,家住福建省莆田县城厢镇。家庭成分是贫民, 我的教员生涯已有二十多个寒署了。 我有个孩子,叫李良模,是一个一九六八年的初中毕业生,一九六九 年,他听从您老人家关于\"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很有必要\"的教导,毅然报名上山下乡。经政府分配在莆田县山区萩芦公社水办大队插队户务农。 在孩子上山下乡后的头十一个月里,他的口粮是由国家供应的(每个月定量三十七斤),生活费是由国家发给的(每个月八块钱),除了医药费和日常生活中下饭需要的莱金是由知青家长掏腰包外,这个生活待遇在 当时,对维持个人在山区最低限度的生活费用,是可以过得去的。 当国家对上山下乡知识青年的口粮供应和生活费发给断绝,孩子在山区劳动,和贫下中农一起分粮后,一连串的困难问题便产生了。首先是分得的口粮年年不够吃,每一个年头里都要有半年或更多一些 日子要跑回家吃黑市粮过日子。在最好的年景里,一年早晚两季总共能分到湿杂稻谷两百来斤,外加两三百斤鲜地瓜和十斤左右的小麦,除此之外, 就别无他粮了,那两百来斤的湿杂稻谷,经晒干扬净后,只能有一百多斤。 这么少的口粮要孩子在重体力劳动中细水长流地过日子,无论如何是无法 办到的。况且孩子在年轻力壮时期,更是能吃饭的。 在山区,孩子终年参加农业劳动,不但口粮不够吃,而且从未不见分 红,没有一分钱的劳动收入。下饭的莱吃光了,没有钱去再买;衣裤在劳 动中磨破了,也没有钱去添制新的。病倒了,连个钱请医生看病都没有。 其它如日常生活需用的开销,更是没钱支付。从一九六九年起直迄于今, 孩子在山区务农以来,他的生活一切花费都得依靠家里支持。说来见笑, 他风里来,雨里去辛劳种地,头发长了,连个理发的钱都挣不到。此外, 他从上山下乡的第一天起,直到现在,一度没有房子住宿,一直是借住当 地贫下中农的房子。目前,房东正准备给自己的孩子办喜事,早已露出口音,要借房住的上山下乡知识青年另找住所,看来孩子在山区,不仅生活 上因难成问题,而且连个歇息的地方也成问题。 毛主席:您老人家号召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我完全拥护,叫我把孩子 送到山区去务农,我没意见。可是,当孩子上山下乡后的口粮问题,生活 中的吃油用菜问题,穿衣问题,疾病问题,住房问题,学习问题以及一切 日常生活问题,党和国家应当给予一定的照顾,好让孩子在山区得以安心务农。 今年冬,我的又一个孩子又将初中半业了,如果过不了明春的升学关, 是否再打发他去上山下乡呢?前车可鉴,我真不敢去想它! 在我们这里已经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中,一部分人并不好好劳动,并不认真磨练自己,并不虚心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却倚仗他们的亲友在 社会上的政治势力;拉关系,走后门,都先后优先被招工、招生、招干去 了,完成了货真价实的下乡镀金的历史过程。有不少在我们地方上执掌大 权的革命干部的子女和亲友,纵使是地富家庭出身,他们赶时髦上山下乡才没几天,就被\"国家社会主义建设事业发展的需要\"调用出去,说是革 命干部子女优先安排工作,国家早有明文规定。这么一来,单剩下我这号 农村小学教员的子女,在政治舞台上没有靠山,又完全举目无亲,就自然 得不到\"国家社会主义建设事业发展的需要\"而加以调用了,唯一的资格是一辈子在农村滚一身泥巴,干一辈子革命而已。 面对我们这里当今社会走后门成风,任人唯亲的现实,我并不怨天,也不尤人,只怪我自己不争气。我认为,我的孩子走上山下乡务农的道路 是走对了,我们小城镇的孩子,平常少和农村社会接触,长大了让其到农 村去经风雨和见世面,以增长做人的才干,是很有必要的。但是,当孩子 在务农实践中碰到的许多个人能力解决不了的实际困难问题,我要求国家 能尽快地给予应有的合理解决、让孩子能有一条自食其力的路子可走,我想,该不至于无理取闹和苛刻要求吧。 毛主席:我深知您老人家的工作是够忙的,是没有时间来处理我所说 的事,可是,我在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艰难窘境中,只好大胆地冒昧地 写信来北京\"告御状\"了,真是不该之至! 谨此致倾 大安 福建省莆田县城郊公社下林小学 李庆霖 敬上 1972年12月20日
三、萩芦公社水办大队
2011年春,我来到莆田江口打工,既然来了,当然要去寻访李老师的历史痕迹。星期天,专程去李老师大儿子李良模下放的山村看看。
骑车沿着萩芦溪向山里走了10多公里,先到萩芦村,开始上山,盘山路8公里到山脊上,又走10公里,来到水办村。
地瓜还是主要作物。
村小边的老李,李光进,快60岁了,能说普通话,知道李庆霖当年写信的事,和李良模共同劳动过。问他那个时候,真的没人每年只分100多斤稻谷,200多斤地瓜吗?老李说是啊是啊,吃不饱啊。问他李良模住在哪里?他指着旁边不远的一片土房子,告诉知青下放在四队。
学校和村部都没有人了。村里人只要跑的动,都出去打工。田本来就少,现在没人种田。水办村还是没能富裕起来。老李说,儿子媳妇都在外打工,自己也在外打工,老母亲90多岁了,只好回来照顾,前几年干活摔断了腿,原先胖胖的,受伤后变瘦了。邀我进屋喝开水,我辞谢,出汗多,气味不好闻。
上面是知青们当年借住过的房子。荒草掩径,家家门上挂锁,没人指点知青住在哪家。李老师给毛主席说,孩子住在贫下中农屋里,主人婉转告知自家孩子秋天要结婚,请知青们挪窝,知青们没地儿住啦。就这样的破房子还需要借住,莆田的知青太可怜。
告别水办大队,出村时遇到一位中年人,问当年吃不饱之外,油盐钱咋办?答卖柴换钱。问去哪里卖?答萩芦街上。问这么远,这么高的山,原来没有公路,咋走?答有山路,去时挑一担柴,回来时还要给队里挑一担氨水。我的老天!苦啊。我想,农民尚且吃不饱,生活这么艰难,毛主席你把知青安排到深山里,农民要把自己碗里不多的食物分给知青一口,不是彼此都更加苦吗?李老师没有说假话,毛主席知道了民众的苦难,人皆有恻隐之心,咋会不哭呢?
四、李庆霖安眠地
下个星期天,骑车去莆田市,没费什么劲,就找到李老师原来供职的学校。继续往西郊走,陵墓在城西福山陵园的最后一排。
先把树叶和灰尘擦干净。
这是李老师和毛主席的缘分,也是我和很多人知道他的缘由。
鲜花献给李老师。致礼!
此时的思绪:
之一,站在李老师墓前看前面,视野开阔,据说风水好,头枕青山,脚蹬流水,左右群山环抱,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俱全,那就祝愿天佑李老师来世人生顺畅,不再受今生的磨折;之二,李老师作为普通百姓,生前和至上结缘,墓室上覆盖圣旨,得失算账,比无数百姓强,如果知足,应该安眠了。
五、一点想法
想来想去,言不尽意。佛说,不可说,不可说。
诸君,你们有什么想法?不妨说说。
来源: 在莆田寻访李庆霖遗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