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才能不做孤单寂寞的云
荆淑英
跟许多女人一样,喜欢逛街,喜欢徜徉在繁华的市区和街道。有时是为去采买些东西,有时却是漫无目的的行走。一种很随意的追寻,一种很平常的心境。在繁忙的四季里,自己给自己放会儿假,自己给自己找这么个小机会出来放松一下身心,是对自身的关爱。生活中的人都很累,匆忙地对付各类事情,能有空闲想到别人的时候会很少。这不能怨人家。抱怨也不是积极的人生态度。感觉苦累了,就找寻一下类似于逛街这样的事情做一做,是对内心世界的极好调整。 许多人逛街喜欢找伴儿。我则习惯于独去。采买的时候全凭自己的喜好挑选,看上了就果决地买,没看上就把目光滑向别处。不采买的时候,时间和空间就全都是自己的了。这样很好,好得不得了。在这个世事嘈杂的年代,在这个摩肩接踵的拥挤世界,在这个为工作和琐碎的家事藤萝一样缠身的岁月里,能够属于自己的时间和空间是越来越少了。如果自己不设法去制造,就跟没有差不多。 不能老是因为忙,就把自己永远放置在一个机器轰鸣的车间里,不停地劳作劳作而不歇息。工作是做不完的,家务是没完没了的,事业更是一个巨大的蛋糕,一时半刻也吃不完。人总得让自己放松一下,喘口气。总是处在忙碌和焦虑状态,人是要出问题的。情感上的问题,身体上的问题,等等。所以,调节很重要。不会调节的人,就是不懂生活,不会享受生活。生活是死板的,也是活泛的,看你怎么去把握和改变。不能老是一种式样,一种格局。那样了生活就不能称之为生活了,而变成了一种可怕的重复。一个人老是在重复的路上行走,有一天他非乏味死不可!这不是危言耸听,是真实具体的体验。 很多时候我只在商场里逛一阵,就出来了,然后游历在车流人流里。人进入了这人流车流,才发觉自己很像是生活在真实里,不然就仿佛自己出了队列,被甩出去或不小心掉队了一样,内心缺乏踏实的感觉,惶恐恐的,很不安。街上的人们千面千孔,男男女女,什么样子的都有。绝大多数人是不相识的,陌生的。大家各怀着心事,匆匆忙忙地奔走。每一条街都有两个极处,人们顺着自己的方向,急急地前行,然后一点点地远去,在极处隐去。新的人群又出现在这里,追逐着消失隐去的人的足迹,然后再在街的极处隐去。街上行人很多,但却各自为阵,是一个个独立的个体。群体只是街面上一个虚幻的阵容,每个独立的个体在这个虚幻的阵容里穿行,然后到达属于自己的彼岸。在穿行的过程中,几乎是谁也不理谁。也许是没工夫,也许是没兴趣,或许还有羞涩和感觉没有必要。 在街头,如果你对一个并不认识的人嗨一声,跟人家说话打招呼,人家会以为你是神经病,使劲瞪你几眼,弄得你很是尴尬。人在这个巨大的群体阵容里,体味到的最真实字眼是孤寂。人在这流里飘,在这流里涌,像云一样,匆匆忙忙的,又很落寞。相互间连个招呼也不打,就仿佛人类没有语言一样。我想跟人说话,可是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对象。大家都脚步匆匆的,没谁能够注意到我这个微不足道的人的需求。大家只是一个劲地在行走,在飘在涌,像寂寞的云那样急遽。人什么时候变得跟云一样可怜的?不知道。于是,我就像云一样,胡乱地飘移。因为我倾诉不了所以街上也就必然地没有了倾听者。人隔膜地封闭地不展开自己地在街上流动,内心的欢乐和忧伤无人分享。于是,我就自己跟自己说话,跟自己交谈,独行并且独白。行人很多,很稠密,相互间不断地碰撞和摩擦。谁也不去介意这些,碰撞就碰撞,摩擦就摩擦。身体的相挨是那么的短暂,一闪就过。感觉就像蜻蜓点水一样,一下子就过去了,并不会在身心上留下什么痕迹。许多人并不在意这样一种状态,可我在意。我在意是我觉得我内心空旷。人在街上如云一样散漫地飘逸,虽颇安宁,但灵魂的寂寥却使人哀伤。什么时候开始的?人与人之间的灵魂越来越远,相互疏离,不能交融?疏离当然也有疏离的好处,那就是自己永远都是自己,内心世界的一切秘密都藏埋得很好,很隐蔽,没有人会知晓。这样给人一种安全的错觉。一度我也曾为有这样一种安全感感到欣慰。但后来我又悟到了,疏离的人群使这街上的人谁也不想念谁,谁也不惦念谁。大家都是水,都是云,你流你的,我飘我的,各自只属于自我。其实,没有交融的封闭和隔膜才是最可怕的。人类没有了必须的相通,还叫人类吗? 我只让自己在街上飘流一阵,就识趣地迅速回到现实中来,回到生活和工作之中。因为只有平凡普通的工作和生活,才能使我有一个真实的与人相互联结的场所和环境,我在这样的场所和环境里,跟大家自然流畅地交融。在交融的过程中,体验人间最真实的亲近亲和。我也只有在这种时刻,才会感到自己不是一只没有语言的孤燕。所以,有一份职业很重要,有一个温馨的家很重要,有几个知心的朋友很重要。更具体一点说,每天接打几个电话是必要的,每月接待几个朋友是必要的,不忙的时候,每天发几个邮件在网上聊聊是必要的……这样你才是生动丰盈的人,而不是天上寂寞孤单的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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