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诗的语言 中国是一个诗的国度。数千年来,中国诗歌名家辈出,卷帙浩繁,而且佳作纷呈,琳琅满目。徜徉诗海,品赏佳构,心怀激荡,回味无穷,美哉壮哉,心驰神飞。 何为诗?《尚书·尧典》中有“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之说。意思是用诗来表达人的思想、抱负、志向和感情;通过对诗的吟唱,来延长诗意,突出诗意;声音的高低(音调)要合乎吟唱的音律,音律要谐和五声 。《毛诗序》曰: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诗言志”是我国古代文论家对诗的本质特征的认识,是一首诗的灵魂。没有真情实感,或情不真意不切,是决计写不出好诗的。一首诗,别人读后,如同嚼蜡,谈而无味,没有触动,不能发生感情共鸣,激荡人心,也不能算是好诗! 诗歌是诗人用精练的、富有韵律美的语言来承载思想和感情的艺术,重在表达情致,展示意境,使读者涵咏体味,感同身受。所谓精练,就是用极少的言语来表现丰富的内容,言简意赅,一笔传神,准确、含蓄、生动、形象地表现事物的特征,勾勒出生活图景或感情走向。但是,简洁凝练,却并非越简洁越凝练越好。与简洁凝练相对的是舒展从容,在简洁凝练与舒展从容这两种风格之间,不可偏执一端。杜牧的《清明》诗:“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据说清人纪晓岚把它改为五字句:“'时节雨纷纷,行人欲断魂。酒家何处有?遥指杏花村。”后又改为三字句、二字句,越改越糟。这就是说,凝练与舒展是相辅相成的,凝与展适度,才有佳句出。至于婉约还是直抒,含蓄还是豪放,亦同此理,同样不可偏执一端。含蓄就是“意不浅露,语不穷尽”,就是要达到“言有尽而意无穷”的效果。而敢于以纯净、透彻、明丽、豪爽的语言写诗,则是诗人的自信心的表现。藏与露,曲与直,暗示与明言,含蓄与豪放作为相反相成的艺术手法,是不可偏废的。凡事以中为度,语言艺术亦是如此。 凝练与舒展也好,婉约与直抒、含蓄与豪放也好,都只不过是一种语言艺术、表现手法而已,它与诗人吟咏诗作的初衷和思想感情,不过是内容和形式的关系。内容和形式的统一是一对哲学范畴,内容决定形式。这也是诗人和诗评家们时刻把握的两个方面。一首诗,艺术水平之高低,就是看它把二者融合的水平高低。没有适应恰切的艺术表现手法,诗人的情志就不能得到充分的表达;一味追求语言艺术而不顾思想内容,那也只能是空洞无物的绣花枕头。在这个方面,古今诗作名家都为我们做出了光辉典范。那种仅以语言形式判定诗的艺术水平高低的做法,都是对诗的本质特征的偏离,是本末倒置! 古诗词中,不乏直抒胸臆的名篇佳作,发挥着警策、醒豁的作用。这些诗,读起来朗朗上口,激荡人心;听起来生动悦耳,回味无穷。如唐朝诗人李绅的诗: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李白的诗: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直抒胸臆,脍炙人口,千百年来,连孩童也会诵。倘若把这些诗拿到现在的楹联诗词学会上去参赛,说不定会打入冷宫!可是,李绅的诗是淌着心酸的眼泪写成的,唱出了农夫的心声!李白的《静夜思》,道出了游子思乡的真情实感!这些诗,有血有肉有灵魂有意境,爽直明快,为人们所喜爱,其艺术价值是婉约含蓄难以做到的,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好诗!至于“大江东去浪淘尽”,“八月秋高风怒号”,“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人生自古谁不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等等,枚不胜举,对中国诗歌的发展有着深远的影响。无产阶级革命家伟大诗人毛泽东更是为诗的大行家,他的“红军不怕远征难”“敌军围困万千重”,“飒爽英姿五尺枪”等诗词,更是豪迈奔放、气势浩然、振奋人心、艺术高超之作!更不消说他的《八连颂》了。 诚然,婉约含蓄也不失为诗歌语言的重要艺术表现手法。笔者认为,含蓄是一种美,它是中华文化的一个特征,也是我国古代诗歌的特征之一。所谓含蓄美,就是诗人对所要表达的真实用意隐含不露,让人寻味,通过思考揣摩,找出诗人的本意,从而获得美感享受。写景是“借景抒情”,咏物是“借物言志”。一首优秀的诗歌,不仅要看他的用词造句,更要通览他的全诗,体味他的意境和内涵,能给读者带来精神的陶冶、艺术美的感受,从而无愧为好诗!例如五代李煜诗“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宋代晏殊诗“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宋李清照诗“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唐白居易“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都是以婉约含蓄的诗句来表达其真挚的情感。这些诗自然流畅,凝展得宜,一点也不艰涩难懂、别扭拗口。更有毛泽东的七绝:“暮色苍茫看劲松, 乱云飞渡仍从容。 天生一个仙人洞, 无限风光在险峰。”诗人以典型的艺术风格构造出不凡的意境,可以让人在此意境中任意驰骋,给人以刚键奇特之美,正是“吟咏之间,吐纳珠玉之声;眉睫之前,卷舒风云之色。”(《文心雕龙·神思》)如此好诗,灿烂夺人,真乃千古绝唱! 直抒豪放和婉约含蓄是两种艺术手法、两种风格,并无高低优劣之分,它们是互相弥补、互相融合的。婉约含蓄是艺术,直抒豪放也是艺术,甚至是更高的艺术。所谓豪放派、婉约派,也不过是诗人的一种倾向、一种偏重、一种风格而已。一个成熟的诗作家绝不会拘泥于一种表现形式,他们往往会根据不同的思想内容和情感,娴熟灵活的选择与之相适应的语言艺术手法,至于用什么艺术形式表达,那就在乎作者本人了。因此,豪放派诗人不乏婉约含蓄之名篇,婉约派诗人也不乏豪放振奋之佳构。他们是语言大师,是中华诗圣!能够流传至今的名家诗作,是中华灿烂的文化瑰宝,是中国文学史上的奇葩! 值得指出的是,在诗作中,也确实有不少内容空洞、言之无物、忸怩作态、无病呻吟、故作高深的所谓“婉约含蓄”的诗作,似乎令人看不懂的、不知所云的、艰涩拗口的诗才是好诗。本人认为,这些诗不能算婉约含蓄、艺术高超,只能是没有灵魂的、毫无价值的、而又故意雕琢、晦暗、艰涩、怪诞的文字堆砌,毫无艺术真诚,甚至是蒙人的骗局!这些诗,读者勉勉强强读下来就不错了,决不愿再读第二遍,更不消说流传了。如此挖空心思、绞尽脑汁去故弄玄虚,有什么意义呢!此风流行,对诗歌的发展决无益处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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